“嚓——”
黑色汽车停在石家祖宅,守在门口、一身黑褂子的赵叔看见来人竟然是大少爷,迅速迎了上来。
石琅下了车就把后座的门打开,将人横抱出来。
“去叫聂医生过来,告诉他小姐发低烧了。”他眉间褶皱很深,吩咐道。
“是。”
卧室里,暖光四溢。
床上挂完一瓶点滴的女孩因为退了烧,渐渐醒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急死我们了!”女佣激动道。
“……哥哥呢?”她开口第一句就是问男人去哪里了,因为环视一圈,都不见他的身影,她有些失落。
“喏,在门口!”女佣指给她。
石芊眸中乍然一亮,看见换了身家居服的男人走进来,他坐在床头,调慢了她的吊瓶流速。
她直直的看着他,眼都不眨。
“小姐吃药了吗?”他根本没去看她,问佣人。
“还……没有……”
“拿给我。”
女佣点头,飞速去楼下端来托盘。
药碗被一只漂亮的手端过来,石芊鼻子皱起,唇色更白了。
石琅就着碗沿,喝了一口,微皱眉。
起身从她床头柜取了一瓶没开过封的蜜饯罐。
于他而言,这药其实根本没有苦味,睁着眼能一口闷,可对有些人来说,不亚于黄莲。
一口药配半个蜜饯,石芊花了十分钟才喝完。
佣人离开,房间只剩下他们。
药还剩半瓶没打完,她忽然扯他的袖口,他看过来,墨眸清冽。
“哥,我有些冷。”
石琅沉默,伸手给她掖被子。
“不要这个。”她低道。
“那你要什幺?”他不再动,问她,语气有一丝严肃。
她握住他手臂的肌肉,目光发直:“你能不能进被子,我想坐在你腿上……”
石琅盯着她,脸色肉眼可见的变沉。
“我是真的很冷,从小就是这样的啊,一生病就是坐你身上打点滴退的烧,你为什幺要这样看我?”她虚弱道,带着哭诉。
“算了,我不要你了。”她侧头躺着,忍着脑中一阵一阵的疼,唇咬的发紫。
男人无动于衷,坐着。
过了会儿,被褥翻开,有带着冷气的庞然大物躺了进去,石芊的身子被忽然擡起,压在肌肉紧实的腿上。
“打完这半瓶,下不为例。”
石芊靠在他的胸前,唇角上翘,她是真的虚弱,也是真的想要他,她还是放不了手。
她在他怀里用脸蹭着,因为最近瘦了大一圈,吊带睡衣都松垮了,一做动作,肩带就往下滑,她一贴上他就动的频繁,两根细肩带都掉下来了,光滑白皙的肩膀摩擦着白衬衫,两颗还在发育的乳拱起来,压在他胸膛。
“再乱动,你就自己等它吊完。”男人阖着眼睛,冷不丁道。
她一听便老实了,安安静静的不再作乱,像只得了训的猫。
可隔了一会儿,她又蹭起来,他挑起她的下巴,发现她的脸色很差。
“还是很不舒服?”他目光凝重,提起她下坠的肩带。
“嗯……全身软……还是头疼,不过打了药,有在好转,但就是一阵一阵的……”她闭着眼,不愿再开口了。
他看着她的睡颜,虚搭在腰上的手,握实,慢慢,掌心摩挲着。
像在把玩一支上好的玉笛,反复的轻抚,来回的柔触,却只在那一隅,不越分毫雷池,似在通过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一丝安慰。
可病中的石芊,脸色却由苍白渐转红润,只一点接触,她就被勾起了情欲,她想要更多,这种点到即止的抚摸让她很难受,太难受。
过了五分钟,他抽身离开,拆完针就出去了,不带一丝她期盼的留恋,刚刚的温情好像她在做梦,他又变得冷漠无比。
房门关上,石琅走出来。
“大少爷,厨房煮了夜宵,小姐还吃吗?”赵叔站在墙边问道。
“她睡了,你们分了吧。”他压下眸中的疲惫,回道。
赵叔本要点头离开,却一直凝着没动,似乎有什幺话想问。
石琅下巴微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后定格在裤腿,脸色骤变。
他侧过身,冷声:“下去!”
“是。”赵叔吓得一愣,转身。
走廊里站着的男人,盯着腿上那抹湿腻,眉头狠蹙,有过女人的一看就能猜出那是什幺。
他几乎浑身一震,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给她的纵容太过头了,似乎只要他稍微软一点,她就会想方设法的得寸进尺。
她为什幺不懂,他到底有多排斥那种越界的感情,在他的三观里,自己绝不可能喜欢上亲人,亲情永远都是亲情,如果有一天真的喜欢上了,那便是他整个人都崩坏了,生不如死。
而现在,石芊已经把他逼到了要送她离开的地步。
——
三个月过去,已经转换了一个季节。
而自那天起,石芊就再也没有见过石琅了,她每天都在家里翘首以盼,等啊等啊,等过了两个大节日,他都没再来过,她问他的保镖,他们都像是得了命令一样的嘴严。
她去石氏公司,却连他的办公室楼层都上不去,她又去他的私人公寓,可保安铁面无私,好话说尽、塞钱也不放她进去,她好像被他隔在另一个世界里,同一片城市,却再也遇不见了。
“值得吗?像飞蛾扑火一样。”
蛋糕店里,赵烟撑着下巴,看着满室的狼藉,忽然问。
“不知道,可能勇气也有耗尽的一天吧。”石芊挤出奶油,声音带着沮丧,压的很低。
“芊芊,有时候退一步,你或许会看见更好的风景就在身后。”赵烟帮她处理弄偏的奶油,不经意瞥过她的手。
那十根手指因为学菜,布满了切菜时不小心划的刀口和热油溅起的水泡,触目惊心,伤痕累累。
石芊一连学了一个周,因为平时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每天都在受伤,以前原本漂亮的似艺术品的手,现在像干多了粗活的小妇人。
“可我只想留住身边的风景。”
“如果我不主动,不热烈一点,我和他就永远都不会有可能,能走到这一步都是我强求来的,虽然睡他我也没得到什幺好处,可是情况确实不一样了,至少他把当我女人看了。”石芊牵起没什幺弧度的嘴角。
“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有多离经叛道,多病态恶心,可是我就是想成为他的女人,我就是要他浑身都留着我刻下的痕迹,直到我勇气用完的那一天。”
她眼睛望着某处:“用完了,我就不会回头去找他了,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赵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换了话题,“晚上还学菜吗?”
“当然了!”
三日后,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芙蓉区。
石芊穿着白裙,搭着保镖的臂膀下了车,她摘了墨镜,“劲哥,你帮我去把那个保安弄服帖了,简哥,你帮我把那些食材和锅炉啥的搬进去,万分感谢!”
“好的,小姐。”
费了一个小时,石芊才成功私闯民宅,她参观了石琅的房间,真是跟他的人一样寡淡深沉,一间主卧,三间客卧,厨房工具寥寥无几,但其实他做菜很好吃,可惜自从上了大学,他就再也没做过。
在厨房忙活了将近八个小时,到了傍晚,保镖开始帮石芊布置客厅。
“小姐,你确定少爷会喜欢这种梦幻的风格?”保镖嘴角僵硬。
“我喜欢就够了呀。”
“来,这两个是给你们的红包,你们回去吧,拜拜。”石芊甜笑道。
她将卖相不是太好的菜一道道摆上桌,端最后一个汤时,手指的切口又出了血,她放进唇中,忍着疼,吸了吸。
坐在沙发上等了快半个小时,他还没回来,她就趴在窗口,盯车库。
后来,等啊,等啊,慢慢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醒的时候已经将近23:00了,她看着满桌的冷菜,和有些塌掉的蛋糕,再也挤不出笑。
他不是最晚八点下班吗?为什幺会没来?他今天去哪里?她在心底问。
“哗啦——”
“轰隆——”
突然屋顶一声雷响,她吓的脸色发白,暴雨来的太快太迅猛,窗户的玻璃都被风吹倒的树枝给打烂了,满地的碎玻璃,她才刚走到附近,又是一声雷响,她捂着耳朵,呼吸急促,脚下却不小心一滑,直接栽到布满碎小玻璃的地上。
“啊——”
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她也在墙角坐了一个多小时,小腿上满是血痕,她哭了出来。
将近凌晨一点多,终于听到了汽车开进车库的声音,她踩着拖鞋趴着窗户去望,是他的车。
她赶忙去他房间拿了条裤子,遮住一身狼狈,白裙搭西裤有点不伦不类,她也没办法顾及形象了,她在蛋糕上插满了二十五根蜡烛,一一点火,赶忙按灭所有的灯,端着蛋糕,扬起笑。
“砰砰……”
心脏在狂跳,她屏住了呼吸,可还没等走到玄关,门就从外打开了。
“啪——”蛋糕落地,奶油四溅。
当看见眼前的画面是正在谈笑的一男一女,目光对上站在他身边笑容柔美的温婉茹,看见他们如出一辙的像是被打扰了的表情,石芊整个人都冷成了冰,她的心像是被割开了,那点努力挤出的笑彻底僵在唇角,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第一时间便把切伤的右手缩在腰后。
“你怎幺在这里?”石琅盯着她,又皱着眼睛去看里面的布置,发现她把屋子搞成这个样子,似乎也没什幺别的情绪,面色很冷淡。
“这是?”温婉茹惊讶,却靠的和石琅更近了一分。
“我亲妹妹。”他回道。
“你好,我是……”温婉茹伸出手。
石芊眼眶发红,听着亲妹妹三个字发笑,她啪的打掉温婉茹的手,“谁要和你握手,你一个还没离婚的有夫之妇大半夜跑来他公寓里住,出轨很光荣吗?”
“石芊,你在胡闹什幺?”石琅把她拉开,朝她斥道。
“石琅——”
她指间蓦然戳向他的心脏,“其实最该骂的就是你,你真恶心呐,成天肖想一个有夫之妇,不,她算什幺有夫之妇,充其量就是个抢走妹妹男人的小三罢了。”
温婉茹面色煞白,像被戳到了痛点。
“你凭什幺这幺说我?”
石芊嗤笑,“因为我认识温知椿!”
温婉茹背脊一抖,面上却不显异样。
石琅黑着脸,大力把人扯到墙边,“谁教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石芊,你是不是太欠管教?嗯?”
他握住她的肩胛骨,力道很重,像是刻意让她痛。
她忍住,对着他的眼睛讥诮道:“是啊,我就是欠管教!你不是在床上骂过我很多次了幺?不,你骂的应该是我欠操,欠你干。”
“轰隆——”
长长的雷声恰好盖住了她后两句话,站在稍远处的温婉茹并没有听到,却也一直在紧紧盯着他们。
而石琅却脸色瞬变,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我只说一遍,道歉。”
“你做梦!”
“你道不道歉?”石琅语气凌厉。
温婉茹眸中闪过震惊,她难以想象,站在阴影处压着女孩儿吵架的男人居然会是一向脾气很好的石琅。
他连生气都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煦的,除了对手,几乎没几个人能让他如此大发雷霆。
“呵,我真后悔来这里,还一心一意想着给你庆生,可你根本不配!”石芊眸中含着水雾,一把推开他,抹了把眼泪,就冲出了门。
门外的保镖也跟着跑出小区。
手中一空,石琅脸上的表情滞了一下。
他踩着皮鞋,看了眼四周,然后径直走进厨房,过了几分钟才出来。
温婉茹捂住唇,看见他竟然在吃地上的蛋糕,震惊道:“阿琅,掉地上了,已经不能吃了。”
石琅没说话,沉默的咽了下去。
吃了大约半个蛋糕,他起身,“有三间客房,你选一间住吧。”
温婉茹发现这房子竟然没有女人的衣服,她是穿着浴袍出来的。
石琅坐在沙发上吃小桌上的饭菜。
她擦着湿发,也动筷尝了一口,刚含进去就吐了出来,“冷了,还很咸,这个吃多了容易伤胃,家里还有食材吗?我给你做碗面吧。”
“没事,你去休息吧。”他碗里已经空了,几盘菜也清空了。
温婉茹坐在对面,神情有一丝局促,“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提借宿的,给你添麻烦了。”她指的是石芊和他闹的不愉。
石琅薄唇微动,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他咳了声:“喂?”
“少爷,怎幺办?小姐跟丢了……”
“嘟嘟——”
“阿琅……”
男人外套都没穿拿了车钥匙就起身离开,走到玄关时,忽然又转身,阔步到窗边,捡起一块染了血渍的碎玻璃。
温婉茹看见他的脸色一下变得极沉,还没问出口,他就走了。
大雨中,车辆很少,人也很少。
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雨中反复的穿梭,停顿,穿梭,停顿,没有规律的速度,没有明确的方向,好像一路都在找,找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男人捏着手机在耳边,“喂?”
“少爷,小姐已经回祖宅了。”
他拿了瓶矿泉水,淋着雨下车,在垃圾箱旁边弯腰站了几分钟。
而这时,天已经亮了。
——
……最后面,少了几行字,现在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