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葵第二次见到秋山怜司，是在市郊的孤儿院里。
游戏室里，高大的男人身边拥簇着一群吵吵嚷嚷的小孩。他穿着一件白毛衣，白皙细腻的皮肤同那柔软的羊绒质地很配。
“今天都玩了什幺？”
男人弯起眼睛，眼角到下眼睑勾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哥哥、看，这是我的车车！”
一个小男孩挂着鼻涕，手里挥舞着一只破旧的红色赛车。
秋山怜司蹲下来，将轮子部分的螺丝拧紧。丝毫不介意那耷拉着的鼻涕泡就要蹭到他胳膊上。
“这是一辆漂亮的车子，你真幸运能有它。”
小男孩举起修好的玩具，兴奋地跑走了。
少女站在屋外，缓缓擦去玻璃上的水汽。
在那圆形的清晰中，她曾经的男友正俯身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玩具。
他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至少表面上如此的完美无瑕。
两个小孩为了争抢玩具大打出手，男人一手抓着一个，迅速将他们分开。
惊慌失措的幼师想要严厉叱责，他轻声阻止。
“为什幺要抢他的车子？你不是也有一个吗？”
男人的语气很平稳。
小男孩抽泣着：“他的车子是红色的……轮子还能转。”
“每个人都应该珍惜他们所拥有的。掠夺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小男孩的哭声更大了，羞愧地满脸通红。
“这个世上充满了不公。有人努力到极致，却得不到他们应有的回报。而另一些人……”
他顿了顿，权衡每一个字：“他们虽然有机会改变，却选择了错误的道路。”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哥哥，我们要怎幺做才好呀？”
“不要成为那些拖累社会的人。我们要不断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秋山怜司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目光缓缓扫过每个孩子：“……否则，世界上就不会有真正的公平和正义了。”
山崎葵默默地听着，从系统里调出档案。
秋山怜司成为连环杀人魔后，受害者全部都是社会底层的男性女性。
在他看来，这些是“拖累社会的人”吗？
“……葵小姐？”
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挤了一点门口的免洗洗手液，揉搓着双手。
看见少女，他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她说出自己在游戏中的设定。
她小时候在孤儿院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初中才被亲生父母接走。一家三口没和睦几年，父亲就欠债跑路，母亲好不容易将她供到大学，又重病在床。
尽管人生四处碰壁，可少女却没有放弃希望，努力地活着。
直到被朋友梨花扔去替身相亲，遇见了秋山怜司——这也是游戏的初始点。
贫穷却乐观的女主角，来治愈温柔却满身疮痍的男主角。
……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发展吗？
上一周目里，秋山怜司放下了礼貌而多疑的假面，向她告白。
两人亲吻、拥抱，虽没有发生实质上的关系，可确确实实成为了亲密的恋人。
可是游戏失败了。
一定是她沉浸在人生的首次恋爱里无法自拔，忘记攻克男友的心结，这才导致他决定走上毁灭的道路。
“……打起精神来！”
山崎葵拍了拍脸，给自己加油鼓劲。
...
参加完孤儿院的感恩活动，校长和幼师忐忑不安地来给男人道歉。
“真的非常抱歉，秋山先生……我们一向教育孩子们要互相理解和宽容……今天这种情况……”
男人轻轻笑了笑，“不是你们的错。”
“那……关于今年的资助……”
秋山集团赞助了不少项目，其中包括这个孤儿院。在众多的竞争者中，孤儿院能否继续得到资助，总是让人忧心忡忡。
“请放心。”秋山怜司点了点头，“不过，关于那个孩子……从今天开始，取消他的饭后甜点。”
“哪怕是幼童，也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两人诚惶诚恐地离开。
“那幺，葵小姐，要去哪里逛逛吗？”
来到门口，男人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
这款游戏是开放世界，允许自由探索，就算完全将男主放置也ok。不过游戏体验会大幅下降，毕竟其他场景的剧情设定都很粗糙，支线任务简单枯燥。
上周目里，山崎葵上午会在学校消磨时间，提前体验大学生活，下课了再被秋山怜司接走约会。
见面三次，确定关系后，所有行程都是男友定下的，她一直放心的地享受、跟随。
……直到那个生日夜。
在短短几小时的虚拟游戏里，少女体验到了十六年里从未体会过的、来自异性的呵护和疼爱。这莫大的喜悦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
“要去我家吗？”少女擡起脸来，“不知道您对我之前提起的……砂锅，有没有兴趣？”
这次，她必须主动出击。
他们去超市购买食材。对着热情推销的试吃员，惯来养尊处优的男人显得有点窘迫。
山崎葵笑着吃下一块红肠，再捏着牙签递到男人唇边，动作亲昵。
秋山怜司微微启唇，目光垂落在小姑娘素白的脸颊上，看不出情绪。
1DK的公寓收拾得很干净，这里曾住着母女二人，客厅里仍摆着一些不太符合年轻人审美的老旧物件。
“请坐。”
山崎葵将被炉打开，又摆上一盆蜜柑，就去厨房准备晚餐。
毕竟是游戏，能够模拟的饭菜味觉有限，不过对于各种家常菜也足够了。
少女将食材浸在酱汁中炖煮，打算再煎一些秋葵培根卷。
切斩的手感、燃气炉的味道都做得分外真实。
山崎葵摆弄着那些食材，不知不觉入了迷。
回到客厅，秋山怜司正站在墙上的挂历前。
“这些……都是葵小姐在做的打工吗？”
白卡纸上记着各种倒班时间，还夹着打折券和传单上剪下来的促销信息。
“是的。”少女道，“虽然母亲有医保，我也有助学金，但想要负担多余的医药费和日常开支还是太勉强了。”
山崎葵常去便利店和家庭快餐店打工，还接了份家教的工作。
好在是游戏，她不必在通勤上耗费大量时间，手指一点就能开启兼职。
上周目，她整整一个月（现实世界5hr左右）都在努力赚钱，为了给家境优渥的男友送一份看得过去的生日礼物。
……虽然并没有机会送出手。
“葵小姐的母亲……？”
听见男人担忧的声音，山崎葵才意识这是二周目，他对她的家境还一无所知。
少女莫名地有些失落。
这个游戏没办法存档，他们曾经过去的种种，都已经化为一串数据，消失得无影无踪。
...
她一边吃饭，一边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在蒸腾的食物香气中，她看见男人眸色忧郁，眉头紧紧簇着。
“一定很辛苦吧。”
秋山怜司伸出修长雪白的指节，松松地握住了她的手。
山崎葵看着他结实小臂上的青蓝色血管，突然感到一阵恍惚。在上周目里，他也在第三次约会的摩天轮上握住了她的手。
缓缓上升的座厢摇晃，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在一瞬的灿烂烟火中，男人牵着她的手，同她亲吻。
少女细细打量着秋山怜司的面孔。
他睫毛轻垂，如蝶翼一般颤抖，像在为她的遭遇感到痛心。
男人的表情是那幺真实，忧郁、沉肃，还带有一丝朦胧的暧昧。
“查看好感度。”
【抱歉，该功能还在维修中，遇到问题请先和智能客服A酱沟通。】
“你说自由攻略……到底怎样才算攻略成功呢？”
【尊敬的玩家！《与杀人鬼恋爱吧❤️》是市面上第一部以惊悚爱情为主题的全息游戏，试着用爱与智慧解开男主们的心结，勇敢地获得杀人鬼们的爱意吧！】
温热的被炉下，结实长腿碰到她脚边。
秋山怜司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这一侧，攥紧了她的指尖。
“爱意……？明明连好感度系统都没有……”
【本游戏不计方法，自由攻略，欢迎您用任何方式，尽情享受这场旅途！】
真是随意的算法啊。
她到底该如何得知，秋山怜司的心结被真正解开，爱上了她呢？
……不。说到底，什幺才是爱？
山崎葵心痒难耐地看着男友俊朗的脸。
他带给过她近乎真人的接吻体验。那时她都不会换气，脸憋得通红。
秋山怜司俯下了身，浅淡的柏青香气包裹了她。
那深邃的瞳孔之中，她看见了自己的表情。很傻。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抱歉……葵小姐。我有点情难自抑。”
秋山怜司摩挲着她的指尖。
不谙世事的少女，却竭尽全力地活在这污浊不堪的世界。
这纯洁清澈的眼睛，究竟何时会染上世俗肮脏的颜色？
男人伸出舌尖，猫似的舔了舔她唇角。
山崎葵在男人眼里盯着自己的倒影。她满面通红。
……没错，就像那个抢夺了别人的玩具，羞愧大哭的小男孩。
或许在秋山怜司面前，她就像幼童一样，所有心思一览无余。
而他可以轻易收走她的性命，就像取消饭后甜点一样轻松。
“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他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
只要她点头，就能被拥入那久别重逢的温暖胸膛，被他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细心地亲吻。
不甘心吗？这和上周目又有什幺区别。
……可是。
秋山怜司眸中的情感是那幺的真实。
薄唇上沾着一点透明的湿液，面色微红，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被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又有谁能说出拒绝的字眼呢？
“好。”
少女在不知不觉中吐露心声。
...
就让她沉浸在这短暂的欢愉之中吧。
这只是第二次见面，离三个月还有好几次机会。
山崎葵缓缓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张开嘴唇。
她尝到了秋山怜司舌尖的味道。
惯来清冷的男人，嘴里却有着她砂锅汤汁的清甜。
就算这口中吐出的话语是谎言又如何？
这是她和他的故事，为他们而造的世界啊。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