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多士见抱走阿角的女官身影消失,便心一横,答:“那幺,陛下也知燕大王‘与众不同’。陛下一片爱子之心,臣同情且感佩。臣也即将为人父,臣的顾虑,也请陛下谅解。”
天子负手在室内踱了一周,辞气又温和下来,有推心置腹的意思,“我与中宫结缡近二十载,膝下只有阿角一人。做嬢嬢的,是那个样子;做儿子的,又是这个样子。我百年之后,把他们交给谁放心呢?我很后悔,不该生阿角出来。可是生出来了,总要对他尽父责。
“别看阿角一声不吭,他心地极为善良。昨日天气燥,我晨起咳嗽了几声,他便嗒嗒跑去端茶。对父亲如此孝顺,对妻子也必然爱护。他将来会是个很好的丈夫。
“何况,未来你的女儿,还会享有母仪天下的荣耀,足以弥补阿角人情世故上的不足——”
多士不禁打断他,“陛下真的要立燕大王为太子?”
天子面露心虚之色,言辞却振振,“他是中宫所出,嫡长子,名正言顺,有何不妥?”
多士叹口气,轻声道:“臣惟愿陛下……勿蹈晋武之辙。”
有那幺一瞬,天子闪过怒色,激动地想说些什幺,最终还是按捺下去,平声静气道:“晋武之错,并不在于传位晋惠,而在于误择贾氏为子妇。若阿角之配出于卿门,断无乱政之忧。有卿从旁辅弼,当可以平安过渡。
“以晋惠之痴,尚生得出愍怀太子,何况阿角……总比他聪明些吧?你的女儿……不会受太多委屈。
”荀卿,我是在‘托妇’兼托孤。倘或他子继位,以中宫之愚莽、阿角之孤僻,迟早会罹祸。惟有皇权加以忠臣,可以护佑他们母子一生。”
“忠臣。”多士微笑着重复,问:“陛下就不怕臣是贾充吗?”又劝道:“陛下是丈夫、父亲,也是天子,愿勿循私情,错付重器。”
天子笃定地摆首,“你是太尉教导出的女婿,行事有他之风,存心正,且慈悲为怀。先前乔氏被逼反,你冒着丢官、丧命的危险,为他们洗雪,避免一场惨酷的兵祸。我信任汝之为人。”言至此,顿了下,看向多士,“只是,你若坚拒,我或许真的要考虑贾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