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淘沙捡金

梁山茶生开始发胖。

她一日三餐只吃黄瓜,上称一量,体重没有减少半点。

她情绪不好,种着两个女儿大吼:“要不是你们,我才不会变成这样!”

李彩珠和李早夭的房间忽然便安静下来,连喘气声都放轻了。

她们蹑手蹑脚地去厕所刷牙洗脸,在寂静的房间里化身两只蟑螂。

李万兴半夜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却发现家门被梁山茶反锁了。

他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知道那胖女人是故意的,于是用脚大力地踹门。

“哐!哐!哐!”

李早夭和李彩珠并排躺在床上,睁开眼睛望着黑暗的天花板。

踢门的声音消失了,梁山茶抽泣着从房间出来,打开了门。

“你还知道回来!你是不是去嫖...”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万兴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又抓着她的头发撞向水泥墙面。

“给你脸了!把老子关在外面!”

李万兴重重咳嗽了几声,吐了口痰,兀自进房间躺下了。

梁山茶倒在地上,温热的血液自她的右侧头颅流到耳侧。

“姐姐。”

李彩珠没有理会,侧过身面对墙壁,闭上了眼睛。

李早夭的心砰砰地跳,下了床,来到那半死不活的女人面前。

若干年前,李早夭曾希望死去,用惨烈的死亡换取母亲对自己那一点点的怜爱。

她从来没有想过,也做不到,让这个对她童年残酷施暴的女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李早夭颤抖着声音:“妈妈。”

梁山茶睁开眼睛,看见那黑暗中的孩子。

她的头发很短,轮廓与男孩无异。

“去把我的包拿过来,陪我去医院。”

梁山茶的头破了个口子,她昏沉片刻,用手捂住伤口,从地上爬起来。

外面的街道寂静无人,路灯忽明忽暗,母女两人的呼吸在十二月的冬天化作白色雾气。

医生把一根输液管扎进梁山茶的头皮。

梁山茶浑身一抖,好似一块坚冰戳进了自己的天灵盖。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钱,“去给我买顶帽子,我头冷。”

李早夭接过钱,从医院跑了出去。

她和母亲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不多,今晚却有了一种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错觉。彩珠不在,她是梁山茶唯一的依靠。

这是县城的夜晚,黎明遥遥无期。

陈孝海提着一袋碎玻璃均匀地倒在马路中央。

玻璃渣子在冬天的月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这是今晚最后一袋。

陈孝海他爸开修车铺,现在轮胎质量越来越好,不使点手段生意没法做。

远处的树丛里,几个三轮车夫正在轮流强奸一个女疯子。

女疯子不知道是怎么疯的,只是忽然某一天就出现在县里,整日穿着一条裙摆很大的公主裙,举着破伞,像欧洲贵妇一般在马路上晃荡。

“好冷啊。”

陈孝海干完他爸安排的任务,把手插进口袋里,扭头看见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的女孩子正从远处向他跑来。

她的脸被冻得通红,眼神却是亮晶晶的。“喂!你、你等我一下!”

陈孝海迟疑片刻,“你是上回在医院里找死的那个?”

他又笑了笑:“你怎么穿成这样?难不成,是在梦游?”

李早夭也认出他来了,两年前的那天,她在树下等了他两个小时,但他没有来。

“能不能把你的围巾卖给我?”

“不卖。”

陈孝海拒绝地干脆,迈开步子要走。

“我妈的头上在输液,让我给她买帽子。可我找不到开着的商店,所以你能不能……”

“不能。”

“可是……我求你……”

“你怎么求我?”

他们站在离树丛不太远的地方,男人的低吼和肉体的撞击声清晰地传入耳膜。

李早夭好奇地想要往里看,却被陈孝海一把拽走。

他小声嘀咕:“你妈也真是的,大晚上让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跑腿。”

联想起自己,陈孝海把围巾从脖子上扯下来,扔到李早夭怀里,“正好顺路,一起走吧。”

因为冷,李早夭走得很快,几乎要跑起来了。

但她很高兴,因为自己帮上母亲而充满了成就感。

陈孝海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不明白这个女孩在欢欣些什么。

道别前,两人互通姓名。

“我叫李早夭。”

陈孝海想,这是他听过最恶毒的名字。这么不受待见,却还浑然不觉。

不过几天后,梁山茶就带着李早夭去派出所改名了。

现在她叫李淘沙,淘沙捡金,是美好的寓意。

“早夭,你帮我把袜子洗了。”

李彩珠在外面疯玩一天,进门就把袜子脱了,扔给李淘沙。

“彩珠,你妹妹现在改了新名字,你也不要再用旧名字叫她。整天在外面瞎跑,头发乱糟糟的,跟个疯子一样!袜子自己去洗,别整天使唤你妹妹。”

“哦。”李彩珠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像宣布大新闻似得说:“我今天看见那个女疯子了,她走过来想和我说话,被一个奶奶用棍子赶走了。”

梁山茶皱眉:“以后看见那种女的,你早点绕开,她们身上都有传染病。”

或许是那天晚上被冷风吹着了,这些日子李淘沙一直发着低烧。

她裹着毛毯坐在小沙发上看动画片,听见电话响了,拿起遥控器按下静音。

听筒里十分清晰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派出所,请问是李万兴的家属吗?你先生开车撞死人逃跑了。麻烦你现在立刻到派出所过来一趟协助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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