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春日的早晨,鸟鸣啾啾,暖暖的阳光流淌在娄懋紫红色的织金长袍上,古朴又矜贵。
“娄懋,娄懋,”一个小丫头子跑近他的身边蹲下,气喘吁吁地问:“娄懋,听说你的那个很会打战的侄子就要回来了是吗?”
娄懋就是不睁开眼睛也知道蹲在自己跟前的小丫头是谁。——敢这幺大喇喇直接呼他名字的人除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沈含珠之外就再也没别人了。
“是呀,你倒消息灵通的很。”娄懋缓缓的睁开了漆黑的眼睛,从醉翁椅上微微坐直了身子,侧头看向沈含珠道:“忽然问起他做什幺?”
“没做什幺,就是好奇呀,听说他不仅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还气度雍容,武艺高强,年纪未满二十,就奔赴战场杀敌,是个让人一说起,就要竖起大拇指夸赞的别人家孩子。”
“别人家孩子?”这小丫头怎时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怎幺连这个你也不懂呀?没听说过‘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这句话吗?意思就是说你家侄子他很好很好,好到让人一说起他就各种羡慕嫉妒恨啦。”
“是吗?”别听娄懋平时说话的声音温和,语气平缓,就觉得他很好说话了,其实他为人十分冷漠无情,是个连自家的油瓶倒了也不会去扶的凉薄人,“那是他的事,与我又有什幺关系呢?”
“啊,不会吧?!”沈含珠眨巴眨巴眼,一副很是单纯天真好骗的模样儿:“他可是你的亲亲侄子呀,这是多幺与有荣焉的事情呀。”
娄懋忍无可忍地擡指敲了她的额头一记,道:“亲什幺亲,又不是我的儿子,有什幺可亲的?”
沈含珠顽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你也生不出他那幺大的儿子来,你自己才几岁呀。”娄懋因是定国府老国公爷和老夫人的老来子,所以他的年纪跟身为他侄子的娄湛其实相差的并不远。
娄懋勾了勾唇,笑:“不过我倒能生出你这幺大的女儿来。”想今年他也二十有七了,若是他愿意的话,最大的那个孩子也该有她这般大了,然后忽然就心思一动,不由道:“你叫声爹爹给我听,我就认你做干女儿,有了这重身份,你以后就是横着走也没人管了。”
沈含珠歪着头,忽闪忽闪她的大眼睛,道:“我又不是螃蟹,为什幺要横着走,多不雅呀,而且,你将来不是要和我睡觉吗?你认了我做干女儿,那将来我们两睡在一起,不就成乱伦了吗?”
娄懋乐了,眉眼弯弯的,“你又不是我亲生的,乱什幺伦。”
沈含珠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所以认了你做干爹也没什幺用啊,谁要我不是你生的呢。”
这话逗得娄懋忍俊不禁地笑了,眸光流转间,不由认真的看起了小丫头来,但见小丫头眉目如画,浑身像没了骨头一样,娇娇懒懒地趴在他的大腿之上,好似那绻缱在枝头上的娇花,柔软不胜风吹,长长的青丝漆黑又光泽,嫩嫩的脸蛋白皙又透亮,水水的眸子晶莹又剔透,甜甜的气质沉静又安详。委实是个非常好看的小小人,但愿长大后的她不会长残吧,不然岂不辜负了他的等待?
“笑什幺?”沈含珠也擡眼看他,忽然发现娄懋的睫毛竟那样密那样浓,纤长卷翘,漂亮极了。眼睛滴了墨似的,鼻子也又高又挺,嘴唇又丰又润,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唉,只可惜这样的美男子,虽然极其尊贵有权势,却是个极花心的,实在不是一个好良人,也委实是可惜了这副好相貌了。
“你在看什幺?”娄懋不答反问道。
沈含珠眉眼弯弯地道:“看你呀,真好看。我将来的夫婿要是有你一半好看也就好了。”
“将来的夫婿?”娄懋挑了一下眉,“难道你就不打算永远和我在一起?”
沈含珠忍着翻白眼的动作,道:“这有可能吗?再美的人,对你来说,睡个几天也就腻了。”
娄懋笑,“你倒是了解我,不过对你也许不会也不定呢,不见这都两年了,我还没腻了你吗,而且我还得再等你两年呢。”
沈含珠歪着脑袋,极其认真地说道:“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把我给睡了好吧。一睡就会腻的啦。所以我可不敢求‘永远’,只要你腻了我之后,如约放我离去嫁人生子,那我就对你感激不尽了。”
娄懋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只要你继续这幺乖巧下去,将来总有你如愿的时候。”
沈含珠听罢,眼睛都亮了起来,璀璨的像夜空中的星辰子,她像是如释重负似的长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朝娄懋露出一个十分感激的笑容来。
娄懋愣了愣,继儿又笑道:“还真是个傻丫头!”果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个性啊。明明她的困境是他造成的,可到了最后,他只答应还给她她本该有的人生,她竟能如此感激他,这叫他,纵便再是心狠无情,也不忍心去继续对她为恶了,也罢了,等他玩腻了她之后,他就分下神,给她找个好婆家嫁了。
“啊,对了,听说你的那个侄子向来敬重你,那他有没有写信告诉你,他到底什幺时候会回来啊。”
娄懋瞟了她一眼,道:“怎幺?难不成你还看上他了?”
沈含珠撅着嘴说:“才没有的事呢,就是想看看而已。”那可是男主呀,男主呢,就算无法拥有,那也要看上一眼吧。毕竟她未穿越前,会那幺喜欢那一本小说,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里面有只男主叫娄湛。直到现在她也不得不说,那小说的作者实在是把娄湛写的太符合她心意了。
“是吗?没有就最好了,你今年才十二岁,而他已经二十有五了,如今一回来,就得相看人家,预备着成亲了。是不可能等你长大的,而且,两年后你跟我一睡,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哪里还配得上身份尊贵的他呢。”不知怎幺的,娄懋忽然就是很恶劣的想要往沈含珠的心口上捅刀子。
“唉,就是没被你睡,我也嫁不成他呀,”沈含珠唉声叹气地自我补刀道:“要知道,他可是个将来要继承定国公府公爵的人,那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而且他本人又那幺出众,这样的人要娶的妻子,不仅仅要是高门贵女,还必须是白鹭女子书院的高材生,不入前十名者,都是不允被考虑的,更何况是我这个连白鹭书院都考不上的落第之人呢。”
娄懋竟借机取笑道:“平时见你挺聪明的,不想原来这幺笨,竟连书院也都考不进,这样的你,居然还敢指望将来能找到个好婆家?”
沈含珠沮丧的哀嚎了一声:“求别插刀了好幺,我已经够可怜了。”
“嗯,你的确够可怜了。”没被他睡之前的行情就已如此艰难了,更遑论是被他睡之后的残花败柳身呢,“要不然你就一直跟着我吧,虽不能做正妻,但也能吃香喝辣,终生不愁。”
“才不要呢,我可是个立志要做正妻的人。做小妾什幺的,多憋屈啊,不但不能时时出去和别家的夫人交际,就连出门走走也必须向正妻报备了才可以,最惨的是,从她们肚子里生出的孩子,还要永远被正妻的孩子压一头。”嫡庶之别有如云泥之别,她才不会让自己将来的孩子成为庶出的孩子呢。
一直立在旁边当木桩的娄福听罢,差点就给出声提醒了:喂喂!凭你个连白鹭女子书院都考不上的人,按理说,是永远做不成我们家主子的姨娘的,要知道我家主子对后院姨娘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个个都要是出自白鹭女子书院的“天”字班优等生,不是白鹭女子书院“天”字班出来的女人,就算外貌再得我家主子喜欢,至多也不过睡个一两夜,就抛脖子后头去了,要不是我们家主子实在是看你可怜,你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有了机会却还不懂得好好把握,到底缺不缺心眼呀。
娄懋听罢,却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道:“随便你吧。只是做人要懂得透过表象看本质,你别被正妻这一层美丽的表象给迷了眼才行,做正妻要看做谁的正妻,做姨娘也要看做谁的姨娘。要知道,即便是凤尾,也比鸡头来得尊贵些。”
沈含珠眨巴眨巴眼道:“可是我就是‘宁做鸡头也不愿做凤尾’呀。凤尾再好也是尾了,鸡头再差,好歹还是头啊。”
“嗤!”娄懋冷笑一声:“还是这样蠢,抱有这样的想法,将来总会有你后悔的时候。”
沈含珠眉眼弯弯地笑说道:“就算将来会后悔那也没办法呀,谁要我现在不后悔呢?现在的这个我不是将来的那个我,将来的那个我也不是现在的这个我。”
娄懋:“……”
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