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休妻,甄氏产子

刚入了夜,宝儿就回了府里,府里气氛凝滞得很,说是剑拔弩张也不为过。宝儿心下稀奇,便是为自己偷跑了也不至于此。

宝儿招了个急行小厮,问府里何事如此慌张。

小厮垂首道:“老爷与公子回来了。”

宝儿纳罕,回了便回了,怎这般阵势?问了两人所在,匆匆赶去。

待入了曹操正厅,尚未进门便听得一阵哭声,仔细一听却是曹丕。但闻曹丕哭言:“儿闻为人妇者当三从四德,在家侍奉双亲如己身,尔今任氏性急而多有不孝,儿实不愿再与之相处,还望父亲允许儿子休妻。”

尔后,又听卞氏言:“任氏无甚过错,虽是性急了些可到底是忠厚之人,丕儿不妨再留她一留。”

曹丕急道:“她虽面上忠厚内里却是不堪,常常与人言道母亲不是,又对姑姑不敬,儿也是万不得已才为之。”

牵扯到不敬宝儿这样的事儿卞氏不好直言,便也住了嘴,只看曹操如何定论。

曹操沉吟片刻,便道:“你若执意要休她,那便休了吧,只一点,你要好好安排,不可叫她日后无所安顿。”

曹丕得了准信心下一喜,当即一口答应。

听到这儿宝儿便也不打算进去,左右没自己什幺事儿,便转去了任氏院里。

院里头,任氏正伏在小几上抹泪,今日相公为何去了正院,早有丫头报信来,心下已是一片凄凉。

宝儿进了屋,坐在任氏身侧,也不知该说些什幺劝慰的话,只拍拍任氏的背,也好叫她知道这家里还有个人在。

任氏也知如今这家里也只姑姑还能与自己说个话了,便一股脑儿地倾泻:“我自己平日里为人多刁蛮任性,又嘴毒口快,可我对相公是一片真心,为何竟落得如此下场。”

宝儿道:“这世道不就是多说多错,多做人傻吗,且为人媳妇又最是受气的,一个不好便是阖府来攻,娘家远些的连个撑腰的都没有,为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又不得夫君所敬,又有仆妾欺凌,女子自古便是最苦命的,又以嫁人者为甚,不得婆家爱护最是可悲,正是如此,我才不愿嫁人,只愿生生世世为这曹府姑小姐,而不做他人妇。”

任氏听了宝儿一番话心下更是悲苦,趴在宝儿尖头又是哭泣。

宝儿揽着任氏不做声,只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渐渐倦去才叫了丫头扶她上榻休息。自己回了房暗自神伤。

那任氏初嫁入曹府时不过十四五的光景,颜色正好又是孩子般的性子,虽偶有些小性子却也不失大家规矩,一时也是夫妇和谐。只年纪渐长了,花颜不再,曹丕又纳了几个新妾,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任氏本就心直口快,被人一挑拨便跟着了火的炮似的立马炸了,初时曹丕还不与她计较,日子久了,那心都偏了。去年曹丕又纳了个妾,乃是征战时夺了袁氏的妾,唤作甄氏,那真正是花容月貌,最是好颜色了,自她入了府便独得恩宠,那些个妾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没多久又挑唆任氏去,任氏最是没头脑的,又出了个头儿,谁知那甄氏怀了身孕,险险胎儿不保,惊动了曹操便被严罚禁足,如此在院里胡思乱想的任氏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更加恨上加恨,刚出了门又给甄氏来一绊子,这可好了,直接把甄氏绊了个早产,曹丕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甄氏刚出了危就求了曹操休妻。要说那甄氏,宝儿也见过几面,长得是真好看,又有些才学,温柔小意也有,当真是任氏学不来的好,为人又大度孝顺,卞氏病了便跑来侍疾,事事躬亲,便是对宝儿也是十万个恭敬,不像任氏敢于和宝儿抢吃食,又敢和宝儿呛声,不过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宝儿并不喜欢,还是觉得任氏更好玩些,那种毕恭毕敬的样子任谁看多了都觉得不舒服,宝儿常常想问一句:侄媳妇儿,你不累吗?如今任氏被休是一定的,甄氏必然是要上位的,便是身份上不升,那生了曹府长孙的功劳是跑不掉的。只是这长孙究竟长不长还不一定呢。宝儿这幺想着,越想越困,渐渐合上了眼。

第二日宝儿醒来,府里已是静悄悄的了,身边丫头来报,昨儿个夜里任氏已是被休弃连夜送出府去,如今在别庄住着。

宝儿起身便去甄氏屋里看看,虽然宝儿辈分大,不用给甄氏面子,只是这曹府长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入得甄氏的院子,先是一条鹅暖石铺就的小道,道两边儿栽着成片儿的幽竹,再走几步视野渐渐开阔,那竹子的尽头是一座极雅静的屋子,屋前栽了花儿,宝儿速来分不清花,就连桃花与梅花都是在冬天才能分辨,如此看也不看,直直进了屋。屋里卞氏已经到了,正抱着孩子逗弄,见宝儿来了,便叫他看看侄孙儿。宝儿凑上前冲襁褓里看去,就见一红皮皱老头子睡得正香,便也没甚兴趣,靠着卞氏坐在榻里叫丫头倒了奶来喝。

卞氏听得宝儿要奶,便是一笑,道:“你都这幺大了还喝奶,仔细侄孙儿笑你。”

宝儿的奶早在灶里温着,宝儿一吩咐便有丫头取了端来,宝儿接过碗,温度刚刚好,一口喝完,道:“我又没和他抢着喝,我喝的是兽奶,他喝的乃是人奶,有本事他也得了兽奶来喝。”

卞氏听着宝儿吊儿郎当不像姑娘家的话,眉心一皱,又是说教:“你呀你,就是不能好好学学那些小姐样,整日里外头胡跑,像个小子,日后哪有公子敢娶你。”

宝儿抠抠指甲道:“只要提了哥哥的名号谁敢不娶,再说了,我还看不上他们嘞,你不如招个婿算了,我得空了便去他房里坐坐。”

听了宝儿大放厥词,卞氏险险要晕过去,狠狠道:“真是个冤家!哪有这般的姑娘!好的不学尽学些不三不四的,那等话是你这样的小姐说得的!”

宝儿掰正卞氏脸,又亲了一口道:“祖上传下来的,怨不得我,便是嫁人了怕是也守不住良人,还是叫良人来守我吧。”

卞氏叫宝儿这般不着调地一糊弄,倒是无奈一笑:“你呀!”

宝儿见卞氏没招,便跑了出去,还不忘吩咐晚上备些饭菜给她留着。

卞氏看着宝儿的背影,心下也是无奈,只得按着老爷说的,随她去吧,旋即又逗弄着乖乖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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