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最初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低等灵狐,少时贪玩,不听母亲规劝,越过了修真界与凡界的壁垒,被捕兽夹夹断了后腿。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却不想被一个人类幼崽所救,兜兜转转又回到修真界,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一直跟在人类身边。
初遇那个小少年时,她只是一只灵智未开的小狐狸,整日只知吃吃睡睡,凭着本能吸收灵气,完全不知“修炼”为何物;后来机缘巧合下吃了雾仙果,得以化作人形,却仍是懵懵懂懂。
她总想:人有什幺好?为何个个想当人?
后来过了许多年,收养她的沐昭从一个小不点儿,出落成花苞一般的窈窕少女——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含着笑,两泓清泉般。她鼻头挺翘,小嘴像三月里头红红的果子,饱满水嫩,当真是好看极了。
总有那些个傻子般的男子,见了她便移不开眼。红绡十分羡慕,想着:当人也挺好的,至少比狐狸好看。
再后来,某一天,他又遇到那个少年。彼时他已长成一个温润男子,长身玉立,哪怕剃了度,还是有着叫寻常女子看一眼便再难移开视线的面容。
真要比起来,倒是能跟沐昭那个师尊一争高下!不过那泠涯冷冰冰似块冰坨子,整日板着一张脸,实在无趣,也只有那傻子一般的沐昭将他当成一块宝......
可他不同,他给人的感觉总如那三月春和景明,令人心生亲近。
他全身上下都好看,眉眼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就连名字也好听极了,叫谒雨。
掉进情字漩涡,满心甜蜜裹着酸涩,像那初春嫩草挠着心窝——红绡想:当人挺好。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像长在水中的无垢青莲,朦朦胧胧似隔着一层水雾,叫人难以靠近。
那个词怎幺说来着?啊!对了——禁欲感,小昭儿总用这个词形容自家师父。
后来,她频频梦到谒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心内空空,叫人抓心挠肝,总想见他一面。她留了书信私自离开,去往那无名山上的寒山寺。
谒雨见了他,起初十分礼待。她每每打着探讨佛法的借口与他独处,他总挂着温和的笑,为她答疑解惑。
直到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爱意,向谒雨诉说了自己满腔的相思,他突然沉默不语,片刻才道万相皆空,只叫她莫沉迷幻象,堪破谜障,方能成就大道。
自那日之后,他便对自己避而不见。
红绡只觉失魂落魄,她想:当人有什幺好?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她不甘,满心酸涩烧成熊熊烈火,将她一颗心焚得七上八下,面目全非。
她想——得不到他,她便会死。
她回到沐昭身旁,沐昭见了她失魂般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求沐昭将引梦铃借给自己,沐昭没有犹豫便将铃铛递给了她,只交代不准她用铃铛捉弄人,更不能害人。
她揣着铃铛回到寒山寺,趁着夜色悄悄潜入谒雨的禅房。
她问自己:我这是在害人吗?毁了他数十年的修行,真的对吗?
她站在床前,望着被清冷月光笼罩着的熟睡中的男子,心魔压过理智,铃铛丁玲一响,她悠悠念道:
“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妆入梦来。
若到越溪逢越女,红莲池里白莲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