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棉后来实在躺不住了,估计也听不到什幺消息,她装作睡醒了的样子,扶着青斛在院里走了好几圈,才让麻了的半边身子恢复知觉。
晚饭时她特意吃的很少,推说睡了一天没有胃口,众人也不敢劝说,饭后裴素棉又喝了好多的茶,她觉得今晚明灿还会来,她要努力保持清醒,不想再打那一长串的喷嚏了。
晚饭后又是冗长的沐浴和按摩,裴素棉装作困得不行,按摩完穿上衣服,就打发丫鬟吹灭蜡烛出去了。
躺在床上侧耳倾听院里的动静,王嬷嬷每晚都不睡在扶摇阁,翠环青斛换着守夜,随着王嬷嬷走出院子,院门咣当一声关闭,从里面上了锁,扶摇阁很快也安静下来,只有值夜的青斛进房间看了她两次,每次青斛都蹑手蹑脚地进来,撩开床幔轻喊一声“小姐”,裴素棉闭上眼睛装睡,青斛等了一会儿又悄悄退出去。
看了两次以后,青斛才放心地在外间睡下了。
裴素棉在黑暗中侧耳倾听外界的声响,入秋的夜晚风声渐渐起势,枯黄的落叶被秋风吹落在地,发出飒飒的声音。外间里寂静一片,如果有明灿的功夫在身,是不是隔着这样的距离能够听见青斛的呼吸声?再往远处听,能够隐隐听见传来的更夫打更声。
晚饭虽然吃的少,迷药还是被吃进去一些,裴素棉躺在床上觉得一阵阵迷糊,实在太困的时候就掐一下自己的大腿,最近被服侍保养得皮肤细嫩很多,掐一下疼得她直冒冷汗,睡意马上就消失了,只不过等到痛感退去,困劲儿又上来,她再用力掐一下大腿。
掐到第七下的时候,窗户咔嗒一声响,明灿从窗户翻了进来,直奔床边,从怀里掏出鼻烟壶就要打开,裴素棉听到窗户响就睁开了眼睛,这时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鼻烟壶,低声说:“我没睡,不用闻这个。”
明灿被裴素棉吓了一跳,随即又喜笑颜开:“你特意在等我吗?”
“是啊。”裴素棉起身下床,穿上外衣,昨天事出突然,她也是穿着中衣在房里和明灿说话,今天本来想穿上外衣等着,但是青斛警觉性太高,她不敢冒险行事,反正两人已经比这亲近的事情都做了,而且裴素棉对明灿的心意也接受了,现在事急从权,她也就不再扭捏。
“你身体怎幺样?昨天你突然晕了过去,我怕带你去药堂闹大了对你不好,就把你送了回来。”
“我没事儿,而且我知道为什幺前天晚上你喊我不醒了。”裴素棉把今天下午听到的对话,还有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明灿:“我觉得哥哥有事情怕我发现,会不会和我爹爹的失踪有关?”
“你还记得咱们在食铺里碰到的盘查官兵吗?”
“你是说吃午饭的那次?”裴素棉回想了一下。
“对,说是大都督府丢了东西,实际上是侍妾的尸首不见了,大都督府兴师动众拍了好几拨官兵出来找。
你爹爹在官府报的是失踪,但是吴先生的密室里却供着他的牌位,有没有可能你爹爹去世了,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尸首也消失不见,你哥哥不得已才到官府报了失踪,而知道内情的人,比如吴先生,因为没有可以祭拜的地方,才在家里的密室设了祭拜场所。”
“我爹爹是真的死了,是吗?”裴素棉的眼泪止不住留下来,今天一天她除了观察丫鬟,也仔细想了昨晚的事情。
娘亲和姐姐都曾经托祁大夫给爹爹带过物品,在娘亲难产那晚,祁大夫还问姐姐有没有什幺消息要传递,如果说娘亲和姐姐知道爹爹早已失踪,不会不告诉她反而催她尽快上路,由此可见,爹爹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宁安城,那幺消息是被谁拦住的呢?是哥哥还是祁大夫?
爹爹在官府的档案里已经失踪多年,几乎已经被官府判定了不在人世,但是为什幺消息要压住?不管祁大夫是否知情,哥哥肯定是知情人,但是哥哥不见人影,又让下人把她关在府里,还将明灿拒之门外,事情处处透着蹊跷。
裴素棉把心里的疑问告诉了明灿:“我觉得迪化城里有一个大谜团,我爹爹的死和哥哥的奇怪举动,都是因此而来。”
“那你想怎幺办?”裴素棉想到的问题,明灿也想到了,这个谜团肯定吴先生也牵扯在内,他已经把朝廷的赦令带了来,如果不是因为裴素棉,等吴先生回府他就可以转身离开了,但是为了裴素棉,他不可能放手不管。
“每个城都有义庄,无论是病死还是横死,义庄都会有记录,我想去查查这个记录。”裴素棉想的很清楚,即便哥哥回来了,也未必愿意告诉她实情,而且很有可能把她再次囚禁在府里,不如趁着现在明灿在,铤而走险去查一下:“如果实在差不到,我也就死心了。”
“好,明日你哥哥就要回府,机会只有今晚了。”明灿看她恢复了精神,心里跟着一喜,无论她要去哪里,自己陪着就是了,即便她哥哥回来,他也不会怕的。
明灿熟门熟路地从箱子里翻出昨天她的夜行衣和鞋子,裴素棉只能装作不在意,去换了衣服,
“你知道义庄在哪里吗?”临出门前,裴素棉突然想到很重要的问题。
“知道,我前天被拒之门外以后,把迪化城都转了一遍,义庄在西南角,位置有些偏远。”
裴素棉觉得明灿实在太可靠了,她不再说话,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明灿感觉到裴素棉的依赖,心头暖暖的,脚下提气,带着裴素棉往西南角跑去。
迪化城义庄不仅停尸,也是衙门仵作验尸的地方,平日里除了衙门办差,几乎很少有人进出,现在已经敲过了二更鼓,义庄门外挂了两个白色的灯笼,被风刮得来回乱晃,更显的阴森诡异。
白日里还有老头儿看门,天黑以后老头锁上大门,义庄里就再没有喘气的活物。
明灿在义庄门口把裴素棉放下,两个人看着阴森的大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裴素棉抓紧了明灿的手,她好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