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事后

第二日清晨，苏鸾独自醒来，却并不是在节度使府亦不在船上。她踩着绣鞋下榻，还未走出几步，便有女婢鱼贯而入。

“尚仪大人，这里是节度使大人为东宫备下的别院，在临安城西。“不待她询问，为首的女婢便上前回答，”今晨府里面传话过来，节度使夫人唯恐准备不周，正在来的路上了。“

“哦？节度使大人何在？“

“节度使大人正在前院召见靖江府诸君，具体的，奴婢亦不知道了，只是说，五品以上官员，皆被传唤，外州的昨日也都接了诏令，陆续也都到了。“

“如此。“苏鸾露出个得体的微笑，于人前，又是气质高华，清冷端贵的模样，”伺候我梳洗吧。“

苏鸾见那后头的侍女手中奉着的正是一套沈绿色的衣裙，倒是长眉微挑，心知这定不是巧合，毕竟沈绿色并不是时下贵女常穿的颜色，兼之，虽无明旨，民间染坊，也会刻意避讳宫中各等女官常用的官服颜色，这沈绿色自然首当其冲。

“节度使有心了。“苏鸾低声道，目光往妆台上一转，便更是忍不住苦笑一声。那上头摆着的，正是昨夜缠绵之时，落在枕上的那一只，紫葡萄流苏簪。

苏鸾梳洗过后，将将用过早膳，沈氏便到了。她便不由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萧慎是如何解释昨夜自己为何又到了这别院来。

沈氏的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仍旧是得体的微笑着，身后还有一个被婆子牵着的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应当就是萧慎的独女，平宁县主。

互见过礼后，沈氏当先开了口，道，“昨夜节度使遣人说东宫不日便到，您受命要替殿下先见些人，不好在节度使府，到底是妾身思虑不周。“

“夫人这样说，便折煞苏鸾了。“萧慎扯的这个幌子，乍一听还是很有些道理的，只是转念一想，难道就非要连夜前来庄子上幺，“昨夜，节度使特意先与我说了些靖江局势，不然，当真也不知如何为东宫分忧。”

“到底是尚仪大人。“，沈氏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个转瞬即逝的惆怅来，便有恢复了笑意，”我等妇人眼里不过是后宅一方天地，莫说是为节度使分忧了，便是听到政务二字，变成了聋子瞎子。“

沈氏这话，并不好接。

苏鸾微微一笑，倒是很真诚，“夫人得节度使爱重，家宅安宁，县主伶俐可爱。我听闻您舅家是两淮盐铁使沈大人，亦是肱骨重臣。您可是天下女子都羡慕的人呢。“

沈氏亦是微微一笑，却是不置可否的模样。苏鸾亦觉出三分尴尬，便也只得把话题转到了平宁县主的身上。沈氏倒是与天下的母亲一样，对女儿是无限疼爱，说起来话也轻松自在许多。

既打开了话头，沈氏倒也与苏鸾商量起来了接待东宫的事宜。

苏鸾素来分寸得体，只是将接待储君的礼仪、忌讳，并一些谢寰本人无关紧要的起居细节与沈氏细细说了，既显得很是信任靖江节度，兼又卖了好给沈氏，可实际上并未说出什幺关键的信息。

说话间，就到了午膳的时候，前头萧慎倒是传了话给沈氏，说是一家人招待苏鸾。

苏鸾经了昨夜，心中不免觉得这样的午膳应当是尴尬的很，却也没得理由推脱。

反观身边的母女，实实在在是有几分喜色和与有荣焉之感，叫她不由得不想起，昨夜里萧慎说自己既不爱妻子，也不爱女儿的那一番话来，倒真的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那小县主的长相随了母亲，并不如父亲那般出色，却也是个小小的江南美人，说起话来，也是端庄温柔的款，“母亲，女儿去前头请父亲过来可好？”

近了饭点，膳房的饭食也备的七七八八，萧慎却还未至，苏鸾是客，又是东宫之人，沈氏脸上到底有些不好看。小县主瞧出来了母亲的不豫，这才有此一问。

沈氏却是摇了摇头，语气是温柔的，却也有些重，“前头兴许还有外男，你已然快十三岁了，不好到前头去，母亲使人去问就是了。”

小县主点了点头，神色却又三分委屈。沈氏叫了人去问，转头来看苏鸾，便是三分抱歉七分尴尬。

苏鸾方欲说无事，小县主却是先对她开了口，“苏大人，我听闻尚仪之职，是要随侍在陛下身边，还要与外臣沟通辅佐政事？”

“正是。“苏鸾点了点头，”在宫中，下官在太极宫当值时，便要随侍在圣人身边。或是在东宫中，也偶尔要与东宫的属臣打些交道，不过多属内务。“

“母亲，女儿日后，也想做这样的女官。“小县主说的时候，神情严肃，沈氏的脸色一僵，却是碍于苏鸾，一时倒没说话。

苏鸾却是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见了沈氏这样，心中便了然，却还是笑着道，“县主可知道女官虽为官，却是与节度使大人这样的外官不同，是要住在宫中的。若是入了宫，便要守宫里的规矩，即使您贵为县主，也不能常常与父母相见，更莫要说出宫了。”

“可女官女官，到底是官。“平宁摇了摇头，那严肃认真的模样，沈氏都鲜少见过，”尚仪大人应当没有比平宁大几岁把。可您可以随太子殿下巡视江南，替天子办差，而非困于后宅。平宁只想但一份女子的责任，看更阔大的天地，而非草草度日，只看宅院一隅。“

到底是顶级权贵的女儿。苏鸾心中想，虽是看着像母亲一样温柔，却实际并不同。

“下官八月便满十六岁。“苏鸾微微一笑，”做女官之前，不过是被没入掖庭的犯官之后，其实县主所说的，为女子的责任，或是看更阔大的天地，下官先前都是不敢想的。只是，您这一番话，我确实听另一个讲过。她这次也来了江南，不过暂留在吴兴料理后事，应当要过些时日才能来临安。“

“是何人？“

“我身边的八品典宾，姜芙。“

“尚仪何必自谦？“小县主刚欲说什幺，外头便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苏鸾虽是背对着那声音的主人，可从面前母女两个的神情，也猜得出。

萧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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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见萧慎的老婆孩子，阿鸾还是很淡定的。

阿鸾：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的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