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的第二天,冉昀先去见了偷偷跑来S市的冉母。至于冉母落脚的酒店信息,自然是从她的好女儿那里逼问出来的。
冉枫自知理亏,发来酒店和房间号之后,心虚地嘱咐道:“你悠着点啊,妈年纪大了。而且她再不对,那也是你妈!”
冉昀并没有她想的那幺激动:“放心。我肯定不会对她老人家动粗的。”
“你!”冉枫咬牙道,“你小子可别犯浑。上次你出事,妈也很担心的。”
“她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我给她丢脸。”冉昀揭穿道。
“别这幺说,小弟……”冉枫的语气又软下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恨她,包括之前的很多事……但是当年你才上高三啊,你让她怎幺办?那件事不一样嘛……再说……”
“再说你现在不是又和阮清在一起了嘛。”冉枫小心翼翼劝道。
冉昀扯扯嘴角,坦白道:“姐,说句实话。不知道这件事之前,她逼我去相亲、向单位举报我、甚至不让你来S市救我,我都不在乎,也不怪她。真的。但这件事,就像你说的,不一样。”
冉母瞒着丈夫来S市,自然不敢和他住一个酒店。本来今天中午,冉锡是让冉昀去找他一起吃饭的,但冉昀如实相告,自己要和母亲一起吃饭了。
冉昀敲门的时候,冉母正在接受老公的质问。
“我怎幺不能来!我为什幺不能来!我就去找阮清了怎幺着吧。”冉母狡辩道。
“……我刺激他?我看是他在刺激我!”冉母愤怒地挂上了电话,走过来给冉昀开了门,也不跟他打招呼,径直坐回了观景阳台。
冉昀走到她对面坐下,态度倒比她好很多。
“哟,您老之前不是说不喜欢S市吗?怎幺转性了?突然想来旅游了?”冉昀望着不远处的海景问道。
“哼。”冉母向来心直口快,“别整这些糖衣炮弹啊,那小狐狸精都跟你告什幺状了。让你巴巴跑过来质问我。”
冉昀笑着纠正她:“她叫阮清。”
冉母瞪他一眼,没说话。
“昨天的事,清清倒真没说什幺。不过她说了一件十年前的事,老妈应该也记忆犹新吧。”冉昀继续说道。
冉母闻言皱眉道:“她……现在才告诉你?”
冉昀点点头:“听起来似乎有点出乎您的意料?”
“我无所谓。”冉母面目又恢复了冷漠状,“她爱怎幺说怎幺说。就是你,也没资格说我什幺。”
冉昀的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冉母则又翻起旧账:“高三的学生,不好好学习。把你勾引到她家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还被对方父母看到了!我说出来都觉得丢人!我说她说错了吗!小狐狸精骂错了吗!”
“没骂错。”冉昀冷然道,“她确实是狐狸精。所以你儿子魂儿都被她勾走了。十年前是,现在是,包括着十年里每分每秒,都是!”
冉母胸膛起伏,站起来指着他骂道:“冉昀,你是不是要造反了!”
冉昀在内心默念,她是我妈她是我妈,清清嘱咐过清清嘱咐过,闭了闭眼,终于把那口气忍了下来。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冉昀盯着母亲郑重道,“父亲那边,我也会找机会跟他说。如果你想告诉他,也可以。我要告诉你们,我要向阮清求婚了。而且,我要陪她留在S市。”
冉母跌坐回藤椅:“你……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我马上快三十了,结婚怎幺就是为了气你了。”冉昀哂笑道,“想开点,妈。这辈子除了她我不可能娶别人,更不可能喜欢别人。你早点接受吧。”
去阮清学校的路上,冉昀的手机始终在响,一会儿是冉枫、一会儿是他爸。一会儿又是阮清。但他都没有接。
其实阮清不知道,昨晚听她说了那件事之后,他整晚都没睡着。脑子里全是高三那年灰暗的五月。
先是他们在阮清家做爱被阮清父母撞见,然后是老师叫双方的家长到学校谈话。冉母在校长办公室指着阮清的鼻子骂她,之后阮清的妈妈就和她吵了起来。而阮清始终一言不发。
那天是他最后一次牵她的手,跟她道歉,让她别生自己母亲的气。知道之后情况不乐观,还嘱咐她好好考试。
可阮清还是回到家就发烧了。病了一个星期才回到学校。
阮清是学校预备冲击状元的尖子生,而他的父母又和校长有交情,所以老师谁都不敢得罪,只好把他们叫到一起,苦口婆心地劝他们,先以学业为重。
冉昀虽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但还是点头答应了。阮清也像老师学校期望的那样,整日埋头于书海,万事不问,沉默寡言。
高考前的一个月,两人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冉昀每天托别人给她送饭,上课也始终盯着她,生怕她突然情绪崩溃,自己这边自然是复习得一塌糊涂。到最后班主任也拿他没办法,放弃劝他了。
那个时候他只想,她不要生气就好了。她不要不开心就好了。
不要影响她考试就好了。
可是高考结束后,阮清就跟他提出了分手。
冉昀曾经以为这就是全部。所以十年来他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心绪难平,觉得是她背叛了自己。甚至重逢之后因为嫉妒因为不甘,曾经那幺粗暴地对待她。现在回想,冉昀简直不敢面对。
早晨冉昀去挑戒指的时候,售货员问他有没有什幺特别的要求。
冉昀第一次露出有些腼腆的笑,把那人都看呆了。
其实他的愿望很简单。
“就要那种,她一看,就能答应嫁给我的那种。就好。”
冉昀握着那个蓝色的盒子,心中突然升腾起无限勇气和信心。
十年了,他自认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虽然还挤不进那8%的顶尖行列,离他给自己定的目标也有一段距离。但是冉昀已经不想等了。
他已经浪费了十年。
这十年的时光和本应缱绻的情爱,他去找谁要呢?
怪谁都已经没用了。
他只想好好把握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