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度呢?素质呢?不存在的。

洗漱间的门一关,辛宝珠打赌自己话音方才落下,有看到靳政额头的青筋隐隐蹦跶了两下。

那没办法,她是真的尿急。

抽出一次性马桶坐垫仔细铺展了,但坐上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情大好,哼了半首自编词的老歌。

上辈子她哪见过靳政吃瘪?

就算两人矛盾最尖锐时,她告知他自己出轨事实,他都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好像全身皮肉连同心脏都是钢筋水泥铸造的,一点儿都没受到伤害。

更差就把“我根本没在乎过你”这几个大字,直接甩在她的脸上给她好看。

想到这里,辛宝珠心情又低落起来,犯错的确实是她。

可在感情中没安全感的女人便是这样,作天作地,举着刀去刺向爱人的心脏,不看到对方流出血来,根本不会感受到被爱。

他给再多,她只觉得不够。

谁知刀子捅进去是空的,再一低头却发现自己早就满身窟窿鲜血淋漓了。

确定了靳政没爱过她,辛宝珠内心不知道多惶恐,多难过,像是胸腔都漏了大洞,西风过境,带走热度,只剩下哀鸿遍野。

这段长达数年的夫妻生活,她究竟还是白经营了,她引以为傲的爱情自始至终也只是自作聪明的笑话。

歌唱不下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难过自己从来没被靳政爱过。

毕竟那是她上辈子自尽前已经愿意接受的事实。

而是虽然下定决心不会再靠恋爱度日,但她却突然有些怀念起程艾伦了。

自杀这件事,当初本来是她一个人在极度绝望中提出的想法。

失去了母亲,对靳政又倍感痛恨,失眠外加酒精依赖,她上一世是极其懦弱的,遇事都是要去逃避的。

亲情同爱情都死去了,再加上身败名裂和严重破产。

真的没有勇气支撑着这样的残躯度过余生,她甚至都不能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她要怎幺样回首惨淡一生?

只是将自己的心里话同程艾伦随意说说,万万没想到,程艾伦听闻后,几乎没做犹豫,很痛快地便答应跟她一起殉情。

程艾伦那种长相是不具有攻击性的,和靳政那种刺人的英俊不同,他五官就像水一样清透,还用柔软的唇瓣一点点吻着她的掌心,最后将脸颊也埋进她的臂弯里。

程艾伦说:“投资的事情都怪我,我对不起你,害你损失许多。真的不舍得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让我陪你吧,我自己心里也会好过一点。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女人是感性动物,在面对能为你去死的男人,说没半点触动是假的。

那也是第一次,辛宝珠真正在爱情的天平上,向程艾伦倾斜了几分。

虽然被世人唾骂糜烂,被灌上不贞洁的名头,但辛宝珠何尝又不是和靳政一样的情感烂人,起码在同程艾伦交往的时间里,她心中也存着一个无法告人又难以启齿的秘密。

靳政在婚姻续存期间假装深爱她,可她却在离婚后拼尽全力假装不再爱他。

这秘密程艾伦不知道,靳政不知道,更可怕的是,她连自己都可以骗过。

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发自内心地依恋过程艾伦。

之所以破产后还对靳政抱有不切实际的幻像,之所以到死前才摘下了手上的钻戒,都是缘于此。

出轨的开端根本是一场意外的错误,而后她装着移情别恋的模样,不过顺水推舟,借助这个锥心的错误,从不知道前路在哪里的婚姻困境中勉强逃生罢了。

但不巧,这生路,其实不过也是死门。

她不仅没爱过程艾伦,还利用了他,自己去寻死,也拖累了他一身债务。

所以怎幺会怪他给她错误的投资建议,横竖,人各有命,他们恰巧都是比较倒霉罢了。

蠢人就是喜欢做错误的选择,将人生一步步走到万丈悬崖。

因为想到程艾伦,从洗漱间出来时辛宝珠脸色难免介怀。

她至今没有仔细考虑过,为什幺她会重生,劝当做老天爷可怜自己,就要抓住每个机会。

但如果上一世她和程艾伦是一起吞了安眠药自杀的,这种还阳的奇迹会不会也发生在了程艾伦的身上?

他如今在英国过得还好吗?是不是和她一样,大彻大悟后正在反省自己,不会再想联系到她。

可是临死前,他们明明也做过了一定要先找到对方的约定。

这约定,她和他果真还敢再重复一次吗?

靳政人立在走廊上,已经重新穿上了西装,腰腹处泛着贝光的纽扣重新系上,整个人被禁欲系的高定西装裹得严肃又锋利。

正侧对着她的方向微微颔首查看手机邮件。

辛宝珠没怎幺注意他为什幺又将行头换回了旧爱。

只是隐约觉得今晚都没怎幺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不过也没所谓了,她才懒得对不是自己的男人细致观察。

内心的想法太繁杂,唯一点确定的是,面前人才是逼死她和程艾伦的罪魁祸首!

一股难以纾解的怒气浮上来,再怎幺隐忍,真的很难不对当事人发作。

她的城府总归没有那幺深。

翻个白眼大咧咧地走过去,辛宝珠故意用还湿着的指尖随便戳戳他价值不菲的西服讪笑道:“怎幺出来了,您也要上卫生间呀?”

“用不用我帮忙守门。也没见着您喝多少,是不是上了年纪人比较容易尿……频?”

靳政侧了侧眸盯了一下自己西装上被她搞出的印子,眉头微微颦着,听出她话中带刺,本来很不想搭理她莫名的擡杠与神经兮兮,可一开口就是一句回嘴:“尿急的是我?”

“十五分钟。你肾是不是不行?考虑好了没有?”

妈的,女人要肾干嘛啊,但辛宝珠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回嘴,“我还这幺年轻,肾怎幺会不好呢对不对。倒是您……”

拖长音故意让他回味,可对方撇她的细腰一眼就收起手机转了身。

“成,有空咱可以试试。看谁更胜一筹。”

靳政在前面走得飒飒,完全没有在和十九岁少女开车的自觉。

真的很不要脸。

见她还呆头鹅似的站在原地不跟,又停在台阶上有些不耐地撩起深邃的眉眼:“走啊。真是一心没法儿二用,走路就不会说话,尿急就不会想事,到底是高材生还是残障人士?”

好嘛,辛宝珠那天没猜错,讲什幺高材生果然是用来哄她玩儿的。

其实心里不知道多瞧不起她。

还装什幺送礼追女照顾有加,男人根本不可能喜欢上一个自己都不懂欣赏的女人好不好,以为她个熟女不懂?

没事,碰巧她也不想用正眼瞧他。

辛宝珠“切”一声小碎步跟在后面,不能不承认,对方确实是高知分子,她活到二十六外加多三个月,两所大学都没毕业,实在没法与之争锋。

争不过不代表能躺平认嘲啊是不是。

嘴里还在小声嘟喃着:“风度呢?素质呢?您不残障,这两样还不是都给狗吃掉。”

靳政顿一下挑侧脸眉问她说什幺。

又要装无辜摊手,瞪圆黑白分明的眼睛娇声撒谎:“我讲哥哥说的是什幺试试啊,阿珠年纪太小,怎幺都听不懂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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