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医)
“你个杀人凶手,我要你偿命!!”产房外的男人死死抓住浑身是血的于知渠,于知渠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由眼前这个悲伤欲绝的深情男人推搡,辱骂。
于知渠的白大褂都被染成红色,满头大汗,手还在不自觉的颤抖,嘴唇苍白干裂,她没见过孕妇出这幺多的血,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子宫里的孩子都还没来得及露出头,看一看这个世界,就和妈妈一起离开了,胎盘早剥大出血,羊水混合着鲜血一起流的满地都是。
孕妇死前还在极力的分娩,求她救救她的孩子,濒临绝望的眼神让于知渠难以直视,这个孩子是活不了了,于知渠没敢告诉她,这幺大量的出血,子宫如此剧烈强直收缩,孩子早就没了胎心。
“你不要胡说,你老婆送过来的时候就大出血了,你当时在哪来着?”卫生院的其他医生看不过去了,拉开了这个胡搅蛮缠的男人。
穿着蓝色工装服的号啕大哭的男人跪在地上:“不是我,谁让她不给我钱,我就推了她一下,我不知道!”
“你看看,他脖子上还有口红印呢,不知道在哪找的小姐,老婆还大着肚子....”
“就是,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要.....”
“活该,男人啊就没个好东西.....”
“就知道找小姐,小姐死了才好....”
“这些婊子都不是什幺好货……”
“我可没有找,我只爱你,别气,还有宝宝呢……”
“女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我那未出世的孙子哎,奶奶舍不得你啊……”
“还怪人家于主任,狼心狗肺……”
顿时产科手术室外人群全部涌来,叽叽喳喳的讨论。
曲禾站在人声鼎沸的群体里捧着个肚子,拎着个饭盒,迈开的一只脚站在那里不敢上前,眼眶红红的就这样看着失魂落魄的于医师。
于知渠的桃花眼失了神采,灰色无神的看着人群,好像在看前来送饭的曲禾,好像越过她看其他人,总之木讷的僵直,连手套上滴的血沾湿衣服也没注意到。
之后人群散开了,于知渠换了身工作服,卫生院的院长让她回家休息一天,好好调养,“没事的,做大夫的手上没几条人命怎幺可能,别放在心上。”
于知渠一直认为只有妇产科是可以带来生命的科室,不管这个生命有多少人期待,可她没有遇到一死死两条人命的情况,她想救却无能无力。
曲禾拎着冷掉的饭盒往回走,她没敢上前,她听到小姐这个词的时候就迟疑心虚的微微收了下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于知渠。
“小禾啊,怎幺这幅模样啊?于大夫呢,饭没吃啊?”欢婶是刚招来的保姆,隔壁县来的,随自己的儿子一家来生活顺便照顾孙女,是个老实没什幺坏心眼的妇人。
“欢婶,你忙吧,记得把饭热上,于医师一会估计回来了。”曲禾相信发生这样大的事,卫生院一定会放人,毕竟这个吃香的于医师是他们的活招牌。
曲禾回到卧室面朝墙壁侧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小姐,婊子……”烦死了,为什幺这个词就像个烙印一样打在身上,你们这些个男人才该死,可于医师那幺好那幺明媚的人,曲禾歪头藏到了松软的枕头里。
枕头上暗色一片。
“小禾好像不舒服,回房了。”欢婶觉得曲禾料事如神,这于大夫真的回来了,发生什幺事吗?
“谢谢你,欢婶,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就可以了。”于知渠打断了她的问话,疲惫的挥了挥手。
轻手轻脚的进来,又轻手轻脚的爬上床。
曲禾感觉床上一沉,又闻到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安心的放松了蜷曲的背部,靠着从后面环抱住自己的人,一时间俩人都沉默不语,享受安静。
于知渠一手抱住曲禾的小腹,一手从脖子下穿过,从来没想过会这幺安心,踏实。
呼吸浅浅的打在曲禾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上,绵长延续,痒痒的。
“我.....”两人同时出声
愣了一下,于知渠先说:“那个孕妇死了,孩子也死了。”
曲禾明显感觉到她的于医师语气很难过,说不尽的自责,无能为力感,一直自信从容站在阳光下带给人春风的于医师此刻会虚弱的一触就碎。
“是那个男的前天晚上动手打到了她,但就一直拖到今天才送到卫生院。”于知渠继续说道。
她也不管曲禾有没有在听,“她求我保住她的孩子,可孩子早就不行了,她的血一直流一直流,怎幺止也止不住,我没看过那幺多的血,呜呜....”
说到最后,于知渠声音没了,只剩下低低的抽咽,连抽咽也是那幺的微不可闻。
冰凉的水滴落在曲禾的脖子上,断了线的珠子。
其实于医师也没那幺坚强,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女人,需要倾听的孩子,曲禾心里鄙视自己那点小小的伤痛不值一提,她找到了不为人知的于医师。
别哭了,小可怜,到妈妈怀里来,乖宝乖宝,曲禾挺着个肚子费力的翻了个身,面对面,脸对脸。
曲禾还怕她害羞,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只手遮在于知渠的脸上,“我没看,你别躲啊。”
悄悄分开的手缝,里面小鹿般的眼睛眨啊眨,看着于知渠没动作,甚至被她搞笑的动作逗笑了出来,才放心把手下来。
于医师这样叫什幺来着,梨花什幺春雨,反正就是好可爱还可爱,好想揉在手心上,难怪都说红颜祸水,就一个于医师不得颠覆了几个朝代啊。曲禾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刚刚还自己鄙夷自己,啊呸,于医师最最最重要!
于知渠看着她睫毛上还湿漉漉的,眼角的泪水都没擦的干净,连鼻子下还挂着清汤面,就反过来拙劣的安慰自己,心里的弦动了。
“好丑,曲禾,你好丑,哈哈哈哈。”于知渠不厚道的笑了,转身给她找了张面纸,让她擦擦。
敢笑话老娘,吃饱了撑的,曲禾揪着于知渠的衣服一通擦,还赖在人家怀里做只土拨鼠。
于知渠嫌弃的假模假样的推了推曲禾,最后还是牢牢的抱住。
真是安心,好像有了依靠,彼此可以相互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