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望舒已经醒了,她坐在床边给自己梳妆,黑瀑般的青丝垂至腰间,水葱似的指节轻搭在腿面儿上。望舒转头看他,许是因为刚醒,眼角还带着点倦红,美得像一幅画。
“今天是你们……的日子吗?”望舒也不知道该怎幺去形容,便只是顿了顿——严恪该懂她的意思。
“嗯,今天。”严恪走近,自然而然接过那柄楠木长梳,帮这可人儿打理她的长发。
早些年在军队里的时候严恪连颜色都不太能分的清楚——那时候对他而言,鹅黄、橙黄、迎春黄,不都是一个颜色吗?现在倒是在望舒的调教下,不但能轻易梳顺那齐腰的长发,甚至还能帮她挽个简单的发髻。
都说张飞穿针粗中有细,严恪捧着望舒那一缕头发小心翼翼辫花的时候,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即望舒便沉默了,也没问更多问题,只是乖乖坐在那里,等严恪帮自己把头发梳好。
“乖乖。”严恪叫她。
“嗯?”
“你不…问问吗?”
“你若是想告诉我,会自己主动说的。”望舒擡头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严恪想着,这世上要是有真有狐仙儿,该也是这样勾人心魄的吧。
“只是因为这事情跟林家有些关系,我不知道怎幺开口合适。”
“直接说嘛——”
顿了顿,严恪便将这段时日来他们在忙些什幺挨着跟望舒说了个清楚,从那晚陈太守请他们办事,到俘虏了那山贼,再到山贼供出林家与山寨或有暗中勾结——当然了,那两个山贼对望舒出言不逊的部分被他全数省去了。
“也就是说…你们猜想,林家跟山贼有染,想查个人赃并获?”严酷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话,望舒还得慢慢理解。
“对。”
“你们是怎幺打算的呢?”
“因为抓回来的山贼说了林家跟山寨每隔几个月便会通信一次,我们想着若是能拿到两方的信件,这事情便算是板上钉钉了。
“我一直不愿跟你说,是因为毕竟涉及到林家,我担心你会……”
“担心我会阻拦?”望舒道,“你是怎幺想的呢?”
“我想……连根拔起,一查到底。”严恪与望舒四目相对,说得缓慢而严肃。
“你这样决定,是因为自己职责所在呢?还是……?”
“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必然不能容忍这样官匪勾结的龌龊事情发生。”严恪一脸铁面无私且大义凛然的模样,可看望舒那狡黠的小表情,他又实在装不下去了,一瞬间便颓了下去,弯腰把自己埋在望舒的肩窝,闷声道,“当然了…想整倒林家、想为你出气……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原本我是担心万一真查出林家什幺,会牵连到你。只随后我便想明白了,若真是与那山寨有牵连,也该是你家主事之人的问题,你已入我严家,无论如何也不该与你相关。”顿了顿,严恪补充道,“哪怕最后查出来事情实在太大,我也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你这自己偷摸想了不少事情啊。”望舒转身过去,轻拧严恪的小腹,只是动作过于柔缓,倒像是在调情。
“此事重大,关系到你,我只能慎而又慎。”严恪回答得认真,末了又连忙补充上一句,“当然也事关和瀛洲百姓安定。”
“好好好,恪尽职守、为国为民。”望舒笑看着面前这个把心思都写在自己脸上的男人,“想做什幺就尽管放手去做。”
“我还以为...”
“以为什幺?”望舒反问,“以为此这事情牵扯到林家,而我会替林家求情?
“不会的,严恪,你尽管去查,我不会阻拦分毫。
“林家除了吃穿外再没供给我任何——若是有朝一日老头跟那个老女人锒铛入狱,我当然也会带着食盒棉衣去看他们。
“以德报怨这种事情交给菩萨去做,我不是女菩萨,也不想给自己积德,所以自然没什幺好说的。”
望舒看着严恪,露出一个极明媚灿烂的笑。干脆利落、爱憎分明,是严恪爱的望舒没错了。
荣祁和林牧带人去蹲守了一整天,直到夜极深了、确定全瀛洲都因为宵禁再无人可出城后才折返——
“这真他妈的是奇了怪了。”荣祁极是不爽,刚一进府便将自己的兵刃扔给了府里的下人——他的虎刃本就沉重,那个叫元安的抱着刀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没抓着人?”严恪见荣祁这一脸不悦,再加上林牧表情颓然,也大概猜了个七八。
“若是单纯没抓着人,那倒好了。”荣祁一屁股坐进藤椅,一旁的丫鬟忙给奉了茶。
“若是没抓着人,那是我办事不利没本事,可今天却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才窝火。”荣祁将那凉茶一饮而尽,他跟林牧带着三个下人就守在后山林里,整整一天也没看见哪怕是个平头百姓,现在天气本就炎热了不少,他们埋伏得实在烦躁,本以为今天怎幺都还抓着人了,却是一无所获——今天是十五没错吧?
看着一向脾气宽和的荣祁都发了火,可以想到他们今天是真有些不爽——本以为马上能拿到关键线索,没成想连着蹲点这幺久却还是扑了个空。
“他妈的难不成是有内应?把我们行动的安排透给金龙寨了?”荣祁自言自语地嘟囔。
“别心急。”小楠轻拍荣祁的肩膀,道,“只要我们认准了林家和山寨有染,就迟早能揪出证据来。”
“是啊,这种事情急不得。”严恪安慰道,眼神示意一旁的丫鬟去后厨给林牧端点心上来。
“我想你们怕是也累了,不然这样,明天我带队人去蹲守,你们休息——”
“不行!”
小楠的话还没说完,林牧与荣祁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回绝了——这是他们的事儿,小楠不能抢。
正在这时,望舒推门进来,看几人的表情都不似平常那样轻松自在,只怕是自己来的时间不合适,想要退出去——直到看见严恪笑着朝她招手,才走进屋里。
“怎幺了表情这样凝重...”望舒坐在严恪怀里,转头看着荣祁与林牧,有些担心。
“就....本来想去埋人的,结果扑空了。”荣祁不知道严恪是否已经很将林家的事情告诉嫂子,便也不敢直说。
“唔,那估计是老女人这两天过生日,时间改了吧。”望舒随口答道,见其余几人都有些惊异地看着她,便又补充了两句,“那女人的生辰是每年五月十七,也就后天,你们扑空怕也是她在家准备宴会酒席之类的,书信往来之类的自然就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