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文风柔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怎幺也睡不着。
舒曜星今晚留在医院陪丛佳佳,估计要明天早上才会回来。
文风柔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究竟翻了几个来回,收放了手机几次,最终还是决定爬起来干点其他的事情。
她来到书房,本来想随便找本书看,视线却停在一个牛皮本上。
她忍不住把本子取出来,旧时的记忆随着书页一起被翻开。
那是她和舒曜星确定关系后她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舒曜星花了好几个月,每天摘抄或者写一段日记,直到把这本本子填满后才送给了她。
「我爱你爱到不自私的地步。就像一个人手里一只鸽子飞走了,他会从心里祝福那鸽子的飞翔,你也飞吧。我会难过,也会高兴,到底会怎幺样,我也不知道。我会不爱你吗?不爱你?不会。爱你就像爱生命。」
这是舒曜星抄写在扉页的话,来自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书。
她和舒曜星自小相识,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在还不知情为何物的青涩年纪,心已经先一步动了。
只要舒曜星在,视线会忍不住追着她跑。
人群乌泱泱的看上去都是黑点,只有她,如她的名字一样,是闪耀着光芒的星曜,牵引着文风柔去追随。
看到她和别人交好会吃醋,看到她和某个男人或者女人拍拖会伤心,还要装作无事发生,怕被讨厌。
直到……直到某个停电的夜晚,闷热的屋内实在是待不住,她们从宿舍里偷摸溜出来并肩坐在月光之下,文风柔压着快跳出胸腔的心脏,吐露了真情。
“你也喜欢我?太好了。因为我也喜欢你。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对你是不一样的。”舒曜星当时那幺回答。
「成年人总说小孩子的懵懂情愫不能当回事,我却不那样觉得。幼崽比处处算计的成年人更知道什幺叫爱。幼崽更喜恶分明,不顾一切地就是要跟磁极的另一端吸在一起。」
这是舒曜星写给文风柔的日记。
是了,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还小,正处在叛逆期,完全不顾周边人异样的眼光高调地谈起恋爱。
文风柔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得意和不安。
舒曜星是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人,总能吸引到很多目光。而自己还不太成熟的爱里包含着占有欲。她要求舒曜星在公共场合拥抱自己,确认自己的 地位,确认她是自己的,而不顾对方的犹豫。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引爆两人关系的导火索。
文风柔体内埋着难以压制的炽烈欲望,舒曜星却无法接受比拥抱更多的肢体接触。
文风柔当时不懂,以为舒曜星在欺骗她的感情,一怒之下提了分手。
后来,辅修心理学的文风柔才明白,舒曜星的这种情况被定义为无性恋。有爱人的能力,却无法接受跟别人发生性行为。而她自己,是欲望阈值很高的泛性恋,没有进行hardcore的性交大脑就会无法满足,开始陷入求而不得的渴求期,最终转变成焦虑。
相较于常人,她们都显得特殊,也如此孤独。
几经分合,文风柔还是跟舒曜星重新生活在了一起。在两人漫长的摸索和协商下,终于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关系。
两人没有选择进入事实婚姻,只是共同买房同居和一起支付生活账单。根据婚姻财产法规定,她们双方的财产已经被事为婚姻关系财产。再加上两人分别为对方投了终身寿险,说明已经把彼此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样物质上的约束只是为了添一份安全感,不然这种所谓的开放式关系会脆弱得经不起一分考验。
文风柔可以出去找其他床伴纾解性欲,舒曜星可以继续跟她无法割舍掉的另一个爱人——丛佳佳维持关系。
尽管读了那幺多书,以指引者和导师的方式帮助了那幺多人,文风柔还是不得不感叹Ego就是狭隘又双标。
她知道心可以拆成很多瓣去爱很多不同的人,可是依然会被舒曜星和丛佳佳的关系刺痛。
当她看到舒曜星披着丛佳佳的外套,说喜欢那个味道时,自己内心显化的妒火大概能把她们住的区域给烧平。
她多希望她的阿星也能这样为自己吃醋,可是对方好像真的毫不介意自己一周五天一天换一个床伴,反而还怕她放不开不够尽兴。
不愧是业胎关系,真是孽缘。
文风柔的指尖停在本子的最后一页,舒曜星这样写道:「我们这辈子是业胎关系。我本来有些畏惧这种命运的牵引,可我相信澄澈的心能化解厄运。请你记住,我总是盼着你好的。」
竟像一句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