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假希望

夜幕下的困马寨有一种不真实的美,这里曾经是外人不经允许涉足必死的地方,如今却是开发殆尽的旅游景区,而当一切归于夜晚的平静时,月亮还是那一轮月亮,千百年来不曾变换,空气湿濡,仿佛要沁入每一个毛孔,江嵃几乎是半扛着少女,他踏断了矮小的灌木丛,深一脚浅一脚在密林里走,这一切令人恍惚,女孩儿很轻,很软,像一个易碎的玩偶,可就是这幺轻这幺软的小东西,仿佛拿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让他寝食难安,是他最想要的,却得不到的东西。

眼前出现的溪流阻断了他的脚步,溪水潺潺,在月光下闪着磷光,夜色中似乎有无数的动物或者神明注视着他,他方才胸腔里的那股恨已经消散了,只剩下了嫉妒,和无处发泄的失落,他喘着气,将女孩儿放下。

李赦容双脚踏地,眼泪已经干掉了,在脸上形成了硬硬的盐壳儿,她喉头发紧,不知所措,她余光瞥了瞥四下,想着朝哪个方向逃跑,而江嵃却好似疯了一般,离开她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望着她,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很亮,似有千言万语,而他本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跑吗?李赦容问自己,实际上她的腿脚和大脑皆不听使唤,而江嵃就这幺站着,站在月光里,整个人平静却疯癫的样子,李赦容还是决定后退,她慢慢退了两三步,见江嵃没有动,便转身就跑,可刚跑了两下,就被飞扑上来的男人搂进了怀里。

他搂得极紧,两个人的肌肤紧紧贴着,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肌肉的起伏,和伤疤的位置,还有那颗砰砰乱跳的心。

“   容容,我好难过,我好难过。”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着,语气极乱,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

“   你对他这幺好,我受不了,我连一秒都忍不下去。”   他的声音忽然带了哭腔,大概是真的疯了。江嵃把女孩儿翻转过来,面对着他,贴得极近,他抓着她的手,将那只软软的小手从自己的衣服里伸了进去,按在肩膀的伤口上,死死按住。“   你摸摸,我也受伤了,那天回去找你受的伤,容容,我也受伤了,还有这里,腿上,我挨了三枪,这里的肉都没了……”

江嵃狼狈不堪,像一个委屈又疯癫的孩子,“   容容,你这幺善良,你为什幺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你对楚楚这幺好,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什幺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你什幺都不用为我做,你只要让我照顾你,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容容。”

李赦容睁着亮亮的   眼睛,震惊和害怕让她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能不刺激此时的江嵃,江嵃从来没有露出过这副样子,他不正常,他越反常,李赦容越不知所措。

见女孩儿没有反应,江嵃露出了崩溃之色,他开始语无伦次:“   你根本不爱他,你爱的是我!你是被我伤了心,对我失望了才接受他,你爱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我!你就是因为爱我才这幺恨我,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机会!”

“   你说,容容,你说,你要我怎幺样?”   江嵃走上前,捧起了她的脸,几乎不敢用任何力气。江嵃很高大,肩膀比新九更宽,可他只能卑微地乞求,仿佛一只受伤的狼。“   只要你说出来,我什幺都可以做到。”

“   容容,告诉我。我想到的都试过了,可那些你都不要。”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绝望。

李赦容望着他,她没见过这样的江嵃,他仿佛终于破掉了壳,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怪物,而这个怪物虽然疯癫,却似乎可以讲条件,似乎可以骗过去。

李赦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到新九和爸爸的身边,今晚不可以激怒他,要稳住他。

“   江嵃,没有这幺快的。”   她试探着说道,“   不是我提一个条件,你做到,我们之间立马就没事了的。”

江嵃果然上当,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容容,你想考验我多久都行,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几个月,几年,我都可以。容容,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可我只是太累了,我太累了,受够了,我……可是,只要是你,多少时间我也有。”

“   只要你别再这幺残忍地对我,就行了,你不爱我也行,你别推开我,让我对你好就行了。天长地久,你总会明白的。”

李赦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吊在了空中,不知如何形容,她只能用最保守的话稳住他:“   江嵃,我这次来,是要解开我身上的邪术,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不想其他。我要解决这一切,然后去上大学,过一个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听她半句没提新九,只说要上大学,江嵃喜不自胜,道:“   都依你,都依你。你安心上你的学,这些事情,我们一件一件解决,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他似乎明白李赦容讨厌什幺,立刻又补充道:“   江城那边的事情,已经在解决了。你放心,经过这一次,我想通了很多事,过去燕子河的种种,不是长久之计,其实人并不需要这幺多钱。我倒是想给你爸爸把陆塘搞起来,或许未来的路在别处……容容,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会再让你经历那些事情!“

江嵃仿佛得到了极大的希望,果然,男人不能总是摆不必要的架子,关键时刻把话都说开,比什幺都管用,尤其是李赦容这种心软善良的女孩儿,或许在她面前偶尔示弱,才是正确的方法……她因为同情江楚楚和新九,而对他们敞开心扉,而自己永远扮演强者,就永远也不能真正得到她的心。

江嵃这幺想着,又高兴起来,一把将女孩儿拉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他含住那两片柔嫩的双唇,这世上从来没有这样软,这样甜美的梦境,他抱着她,揉着她纤瘦的脖子和肩膀,他的手指插进她乌黑浓密的发丝里,一点点加深这个吻,他搅动着她逃避的唇舌,让她无处可躲,他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气息度给她,让她牢牢记住自己的味道。

这个吻是世上最甜的毒药,让他浑身燥热,让他想要释放自己压抑的欲望。女孩儿的手抵在他的胸上,这点推拒之力仿佛是调情,他恨不得她能摸得更用力一点,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无比渴望她的抚摸,隔着帘子想象她给新九擦身,都让他嫉妒得发疯,可他不能冒进吓坏她,他必须给她时间,他必须等。

江嵃感受到了女孩儿呼吸困难,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不管怎样,她是他的,第一次是他的,以后永远也都是他的。

江嵃沉浸在重获希望的假象里,他以为破碎的东西都可以粘起来,他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来。

他第一次爱一个人,他以为爱一个人,就一定能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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