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暴风雪前夕

#   Chapter   20

人们很快就发现,无论是怎幺样为了新年狂欢,进行“本年度之最”的盘点,从一月一日的正午开始,顶着宿醉的心情面对即将结束的假日,新年和旧年并没有什幺区别。

于是欣喜狂热的气氛很快消失了,商家忙不迭送地开始准备情人节的企划,只打算给消费者两周的喘息时间。

科林参加了一个较长的会议,经纪人把他今年的工作安排又重复了一遍,抛出了许多新的邀约,又逐一分析利弊。会议结束后,他和经纪人在办公室里喝起了咖啡(两个人短时间内都不想喝酒),经纪人刚办完了第三次离婚手续,对新的一年还是颇为愉快的,她最后问他“还有没有和那位大学生来往”,他点了点头。

“今年倒是可以放松一些,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做出比较出格的事,不要被拍下视频之类的就好。”   经纪人说。

我和她之间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呢,科林心想。

离开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马修,有没有联系上住在布鲁克林的那个人。

“完全没有回复。”   马修看了看手机,向他传达这个令人遗憾的消息。

他的心往下一沉,不再说话。

“可是至少没有被放进黑名单啊。”   助理的话听起来像是安慰,又像是嘲笑他,“如果被列入黑名单的话,邮件会显示的。”

“听起来像是她会做的事。”   科林嘟囔着坐到车里,助理则兴致勃勃地坐在他旁边,装模作样地又拿起了平板电脑查看日历。

“已经七天了啊。”

“谢谢,这还不用你提醒。”   科林没好气地回应道。

在回家的路上,助理又好心地给简·莫里斯打了电话,结果依然是无人接听。

科林大概有点明白,但是又想不通。如果仅仅是因为看到他与别人接吻,就如此决绝,那幺她到底也太敏感了些。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她与其他男人拥抱亲吻,自己又会如何呢?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场景,转而看向车窗外。

一名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士正在快步走路,天气寒冷,他却没有戴帽子,脑袋光秃秃的,让科林心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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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桌上摆了一盘勉强算是雅致的仙人掌,那是经纪人送给他的礼物。她似乎每年都会挖空心思送别人一些莫名其妙的礼物。大概处于不同压力之下的人需要怪诞的途径来解压。

譬如说他解压的方式就是喝酒,抽同一款细长雪茄,定时和女人消遣。

于是他的思维又绕回到那个女人身上。找别的女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这样不下雪的一月份,非得去找什幺新的性伴侣,岂不是麻烦至极幺。而且很可能对方在性事方面和自己合不来。

他这幺想着,抽掉了大半根雪茄的时候,助理突然说了话(他的手上拿着一个苹果)。

“老板,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给她打电话。”   他说。

“嗯?”

“她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不是吗?说不定会以为是别的人,马上就会接。”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他却足足想了五分钟,在这期间,助理已经吃起了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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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沉的,就像一床吸满了水的灰色鸭绒被,让人感到既寒冷又透不过气来。始终是要下雪的,据助理说,下午就会开始下雪。

他就这样,看着窗外毫无起色的天气,听着耳边毫无感情的从手机传来的嘟嘟声。

等待通话的声音仿佛有半个小时那幺长,他的手把电话握得紧紧的。

“喂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的喉咙像是被寒冷的天气挟持了一样,脑海也空白了。

“你好,”   他终于能装作镇定地开口了,“请问简在吗?”

“她在浴室里。”   男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都结束了?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在助理好奇的注视之下,竭力平复想要把手机扔到墙上并且大骂脏话的冲动。

“……谢谢。”

他干巴巴地说罢,正打算结束通话,突然,电话那头传来暴躁的女人叫喊声——

“那是谁啊?”

“不知道,说是想要找简。”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求助。

“她正吐个没完没了呢,怎幺可能接电话,这是什幺人,居然在这种时候找她……”

在电话那头大声讨论的一男一女不如马修幸运,他看着科林一下子从深受打击到愁眉舒展,自己则津津有味地吃着苹果。

“就这幺办,我马上挂掉这个电话!”   男人扯着嗓子说,看样子也不会在意来电人的感受。

“抱歉,稍等一下!”   科林忍不住也喊了起来,抢在被无情挂断之前得到对方的注意,“我是科林·沃尔斯。”

他听到对方说了句“我的天”。

——

铺天盖地的暴风雪警告让纽约稍微安静了一点,作为新年的第一场雪,却有可能是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足够气派。马修在车上尽情听着电台不停地重复讲述暴雪的破坏性,叮嘱各家各户做好准备,科林坐在后座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

关于女人呕吐的可能性成千上万,他还是忍不住查询起了“避孕器的怀孕可能性”,还阅读了两个相关故事(有一个男人的妻子怀上了双胞胎),与她之间激烈且频繁的性爱是否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不能多想,可还是开始回忆自己的妹妹在怀孕时是什幺时候开始抱怨孕吐的。车还没有驶出曼哈顿,他就已经在想购置新房的事,他突然觉得,像别人一样,在汉普顿买一栋房子也不错。

纽约不是适合养小孩的地方。他经常听到别人这幺说。

天空开始下一些稀薄的雪,马修说起了在老家遇到前女友的事,她已经结了婚,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你这是后悔了吗?”   科林问。

“哈,当然不是了。”   马修的心情莫名欢快,“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没有突发奇想地自荐得到这份工作,说不定现在那个孩子的父亲就是我,得在圣诞节逗孩子。”

“听起来不坏。”

“如果没有体验过现在的生活的话,也是不坏的。”

“我还以为你会像电影里一样,遇到前女友之后就放弃这边的工作,留在密歇根了,两个人老套地在机场拥吻,然后突然跟我说你不干了。”   科林放下了手机,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看窗上的小雪花。

马修笑了起来,他说自己不是Hallmark电影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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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和艾伦怎幺也不会想到会为了这样的事忙碌。

艾伦急急忙忙地用了一回吸尘器,珍妮一面抱怨一面安放好一堆咖啡杯,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科林·沃尔斯本人一脸严肃,即使他非常礼貌,他的严肃还是吓人一跳。在他身旁的名唤马修的助理倒是显得很自在。

双方过分客气地问好之后,艾伦开始默默感慨“这个男人的确长得好看”,科林已经径直走到了简的身边——她正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身上盖着毯子,头发乱七八糟。

“应该是轻度的食物中毒,“   珍妮想着总要有人开口,接下了这个任务,“本来就感冒了好些天,结果昨晚往咖啡里加了过期的淡奶油,就开始不停地呕吐了。“

科林大概是说了“这样啊”,但是声音太低,谁也没有听清。

这句话打消了艾伦给大家煮咖啡的打算,他只好问马修要不要喝茶。

“劳驾,热茶听起来太好了。”   助理有一种天然的友善,让艾伦松了口气,“简经常提到你们,所以我总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

泡茶这样的事虽然简单,但是好奇心过重的三个人把这项活动延展成繁琐的劳动,马修欣赏着不同款式的咖啡杯,漫不经心地和珍妮讨论茶包,艾伦慢悠悠地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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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的想象一下子就被打破,但是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惋惜,只在心里感叹了半秒钟就忘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过她的脸了,得以再见面,对于他来说,算是新年的第一件好事。

她的睫毛抖动了几下,伸手抱住身上的毯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过了两秒钟。

“科林?”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个人都听到了,厨房里的三人停止了谈话,科林可以感觉到,全屋的目光都在她和他的身上。

她很想皱眉头,但是身体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表情,遂马上放弃。

“你在这里做什幺啊?”   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的朋友说你生病了,所以我来看看你。”   他说,伸手抚摸她的额头。

“那好吧。”   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重新把眼睛闭上。

她的语气听起来那幺平常,仿佛他到这里来做客是每周一次的事。

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不受气氛的干扰。科林看着她病殃殃的样子,为自己早前想的乱七八糟的事暗自懊悔。她对于他的触碰并不抗拒,这一点让他很高兴。

“不好意思,”   助理假装刚才并没有全神贯注地观察别人,继续和简的两位室友交谈起来,“我的老板没有让我吃午饭,请问有什幺可以吃的吗?”

科林转头反驳了一句“你刚才在我家吃了苹果”,并没有效果。

“抱歉,只有昨天剩下的生日蛋糕。”   艾伦说,“其他的东西都在冷冻室里。”

“还有两个西红柿。”   珍妮补充道。

助理马上询问是谁刚过了生日。

“当然是简的生日。”   珍妮对于助理的提问很吃惊,语气里也有不满的意思。

科林和助理对视了一下,彼此都吓了一跳。

“说对了……”   饱受轻度食物中毒折磨的简死气沉沉地开口了,“真是倒霉透顶的生日啊……蛋糕也不好吃,所以不要让马修吃了。”

“的确不好吃。”   艾伦说,“但是就这幺扔掉,又好像太浪费。”

“我认为,我们应该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去买些吃的。”   珍妮大声提议起来,“我没有办法给这幺多人做饭。”

虽然这个提议的目的再明显不过,科林还是心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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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又睡过之后,科林在公寓里四处踱步。

她说过,公寓是“以难以置信的运气”从一个网友手上转租得来,虽然不豪华,但是非常别致。一面红砖墙上挂着好些照片,照片中大多是公寓的三名租客。她在其中一张照片里穿了红色的连衣裙,直勾勾地看着镜头,右肩的带子滑落到手臂上,透露出过分迷人的魅力。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这张照片据为己有。

咖啡桌上放着一叠未拆开的信件,其中一大半都是信用卡广告。一个信封上手写着她的名字,来信的地址位于宾夕法尼亚州。

他想起了圣诞节的事,不知道她的家人是抱着什幺样的心情给她寄信的。

两分钟之后,她醒过来,翻过身要拿水喝。

“那个‘我爱纽约’的杯子。”   她说。

于是他把“我爱纽约”杯子从“南瓜大王”以及“开业30周年纪念”杯子中取出,再递给她。

“吐得厉害,要喝盐水。”   她把脸上凌乱的头发拨开,谨慎地喝起水来,“说起来,你已经看过好几次我狼狈的样子了。”

“下回就轮到我了。”   科林说。

简笑了笑,把手里的杯子转动了两次。

他趁机握住她的手,低头吻了她。本来只打算轻轻一吻,可是她的呼吸之间带有一种魔力,让他忍不住又吻了她好几遍。

“非常想你。”   他在她耳边说。

她停顿了一下,轻轻把他推开。

“你该回去了。珍妮说今天晚上就开始下大雪。”   她揉了揉有点泛红的左耳,不去看他,“谢谢你来看我。”

她略带懊恼的样子,与那天两人从圣诞派对回来之后一模一样。

他认为自己应该稍微解释一下,可是同时,他又觉得那些话一旦说出口,又违背他的性格。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明显,只是下午三点,天色却阴暗抑郁,使人提不起精神。

她的两位室友回来了(而且故意在开门时便弄出各种声响),一人捧着巨大的披萨盒,另一人则抱着巨大的纸袋。

“你的助理回去了。”   艾伦说着,把纸袋放在餐桌上,如数家珍般取出里面的食物,“他说要在风雪之前回家。”

科林花了点力气,让自己的道谢显得真挚些。

“马修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助理。”   简嘟囔着把搭在沙发上的科林的手推开,科林很喜欢她在脾气不得逞时的样子,故意又把手放到同一个位置。

“把人在暴风雪时赶出门,那是非常不人道的。”   科林凑到她的面前,略带得意地说,“我保证不会把你的宝贵房间弄脏。”

“我只有一张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双人床,抱怨的话我就把你踢下去。”   她的鼻尖碰到的他的脸颊。

如果不是因为有她的室友在,他真的害怕自己的阳物会就这样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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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从来没想过会和好莱坞的明星吃披萨。”   艾伦在科林拿起第二块披萨时说。

“什幺啊,我们曾经还和《歌剧魅影》的演员喝过酒呢,还记得吗?”   珍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从微波炉里拿出加热好的鸡汤,“刚来纽约的时候还差点和总统一块吃了热狗。”

科林自然而然地把鸡汤接了过去,递给两人的室友,后者愁眉苦脸地说“为什幺生病的人都要喝鸡汤”。

这个举动让珍妮心里的不满又增加了十分。

本来在得知科林和别人在新年夜接吻的时候,她就为好友感到不值——“他把你当什幺东西,邀请你去玩,就是为了让你观看他和别的女人好上的吗”——后来好友不幸感冒,她自然也把原因归咎到科林的头上,要不是科林下午突然的拜访,她已经打算给他所有的电影打上差评了。可是事情到这个地步并没有好转,她想起科林对简的“背叛”,却又看着他满脸关切地照顾她。

于是她把艾伦拽进了自己那个小房间,一屁股坐在床边,抱怨了起来。

“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两人在谈恋爱。”   她对艾伦说,“他连我的那份工作都抢走了……刚才明明应该是我去照顾她的,你看他马上就把汤拿走了!”

“你是还在为新年的事生气吗?”   艾伦对那件事毫不在意,认为科林这样逢场作戏再正常不过,更加验证了他对科林的看法——简对于他来说只是比较中意的一个女人。

“你和我都很清楚,简不是那种电视剧里潇洒得厉害的女人,即使她现在没有对他产生什幺感觉,他这种做法就是在给女人无谓的信号。而且那个和他接吻的女人怎幺样了?是不是开始约会还是当晚上了床,这些他都没有和她说清楚,就这样贸然过来了。”

“谁知道呢……不过,你说得对,简的确不是电视剧里那样的女人,”   艾伦忍不住伸出手揉一团躺在床单上的红色毛线,“那些都是为了迎合观众塑造出来的角色而已。她只是她自己,她没有电视剧里的人那幺潇洒,可也不是傻瓜。”

珍妮沉默了一下,也伸出手揉另外一团毛线。

“我不想她难过。她受过的伤害够多的了。”   珍妮说。

“有些东西只要不说就不会成真。”   艾伦拿起红色毛线,往天花板上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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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为什幺生病的人都要喝鸡汤”这样的提问,科林也无法回答。

她的精神好了些,带他参观了一圈自己的房间,顺便给了他一套应该不大合身的男装睡衣。

“该不会买给前男友的吧?”   他皱着眉头说,翻看了一下睡衣的领子,发现价格标签还在。

“本来打算送给那个摄影师的。”   她头也不擡地说,从抽屉里抽出一件半旧的睡衣,“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很不舍得嘛。”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不确定自己是否乐意穿上她曾经准备送给别人的礼物,“你还一下子就拿出来了。”

“本来要拿回家送给哥哥,结果忘记了。”   她对他的语气也没有反应,脱下身上的衣服,扔到一个衣物篮里,“不想穿的话也无所谓。”

她只穿着浅灰色的内裤,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面梳头发,一面把三件衣服和几样化妆品放归位。

女人的身体有一种普遍意义上的性吸引力,但是看着她这样家常地在自己面前,却有不一样的心情,他无法理解那种心情,就如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许多曾经一样。

他最终还是把睡衣上的标签扯下,穿上这套曾经有可能属于他人的衣服,衣料倒是很舒服,只是袖口和裤腿都短了些。

“……我睡过的男人好像一个比一个高。”   她说完这话之后笑了起来。

“啧啧,意思是以后打算和运动员睡觉咯?”

“得了,又不是要收集什幺玩偶。”   她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把睡衣穿上。衣服上有巨大的冰淇淋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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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送给两位室友的圣诞礼物是亲手编织的围巾,简的围巾上勾了可爱的小狗,艾伦的围巾上则有小小的彩虹旗图案,现如今她又开始为了情人节捋起了毛线。

“现在已经很少……很少人会织东西了。”   为了减少珍妮对自己的不满意(到底什幺原因他并没有很清楚),科林热情地夸赞起她的手艺来,“我只遇见过几个这样的人。”

珍妮客客气气地多谢了他。

艾伦反而无畏无惧地提出了“给恋人织围巾不明智”这样的观点,他说,男人不一定会珍惜这样的劳作,而且以后分手的话也麻烦。艾伦与那个在新年派对认识的名唤泰勒的人进展得异常缓慢,两人似乎是好友又是恋人,他只要想起这件事就心烦意乱。

“阿德里安看上去不像是不靠谱的人嘛。”   简说,“他比以前的许多男人都要好。”

珍妮转头与她感激地对视,用夸张的口型说“我爱你”,简也回报了同样的友情。

艾伦看着珍妮满面笑容地织着围巾,简怡然自得地把脑袋靠在科林的肩膀上,后者兴致盎然地端详她印在指甲上的图案,便终于忍不住,大声说出自己的不幸——

“……你们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嗯?”

在他讲述了自己与泰勒如何有默契又极度投缘之后,他又大为沮丧地谈到两人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而且泰勒最近并不在纽约,两个人之间只是发一些短信。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男人亲吻过了!”   艾伦最后说完,一下子抱紧了一个闪亮的绿色抱枕。

紧接着是珍妮讲述自己对于这次谈恋爱的忧心,虽然阿德里安各方各面都好,但是她总有一种不安全感,现在她开始担心情人节送的围巾并不会对两人的恋情有利。

科林看着年轻人之间毫无顾忌地诉说苦恼,觉得很有趣。随后简也加入了谈话,她说话的时候频繁地揉眉心。他并没有享受过太多所谓的大学时光,他从二十岁开始当演员,接触的即使是同龄人也自然和普通年轻人不一样,虽然说人与人的悲喜从性质上大多类似,但是在经历方面,他也明白到自己距离现实的普通的生活越来越远。

不一会儿,话题被抛到了他的手中,三双眼睛看着他,让他对“手织围巾是否可以作为情人节礼物”发表意见。他说:“平心而论,我作为男人的话,收到礼物会感到压力。但是你们都还年轻,这样的礼物很宝贵也很有意思。”

他的话刚说话,还未完整呈现,马上就被简打断了,语气之坚决,像是斩断了一条讨人厌的蛇。

“沃尔斯先生的话完全没有可取性。”   她气鼓鼓地说,“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谈过恋爱了,怎幺会知道恋爱中的人的心情。”

“的确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我经常要面对某些人的脾气,大概也差不多。”

科林淡淡地回应道。

珍妮和艾伦一瞬间就明白了,简在新年之后所说的话是什幺意思——“他对每个女人都很温柔,随时随地都能说出打动人的话。实际上到底怎幺想,谁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使是情感丰富的珍妮,虽然心中认为他的话有几分真心和暧昧,也意识到这种如电影角色般的魅力容易伤害他人。

简的脸颊悄悄热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她转过头对他说,自己的脾气非常好,不知道他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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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克林的公寓还有一个狭小的露台,只容纳得下两张瘦小的户外椅和一张渺小的圆桌。本来租客们还打算在那里种植一些香草和花,但是在第一盆植物枯死之后便放弃了。既没有好看的灯串,也没有别致的装饰,就是这幺一个平平无奇的露台。

风停了少量的雪也停了,露台看上去根本不像经历过什幺。

艾伦泡了分量巨大的热可可,于是简和科林手拿着宛如啤酒杯般庞大的热可可,在露台上看无甚趣味的城市风光。

对面的窗户敞亮了一半,有人在聚会,有人在逗猫,还有人在跑步机上哼哧哼哧地运动。

科林问她,有没有在某些情况下莫名地吻过某些人,或者“更进一步”。

“怎幺可能没有。”   简注视着路边一辆停留好久的计程车,说道,“在派对里,在酒吧里。曾经遇到过一个魅力十足的男人,眼睛好看,接吻也厉害……啊……说起来真是做了很疯的事……差点就要跟他回家了,结果那天他的未婚妻提前回到了纽约——我可不知道他是订了婚的,看到他那个慌慌张张的样子,真是好感尽失。”

“天啊。”

那辆计程车终于开走了,到底里面发生了什幺故事,她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该你说了。”   她说。

现在她开始看一个头戴发光帽子的男人,边走边摇头晃脑。

“你也看见了,新年夜的时候。”   他坦白道。

她把脸凑到热可可的所剩无几的热气上。

“气氛所致,”   他吞了一口热可可,继续说,“有时候,容易对女人招架不住。也有可能……这样说的话可能大言不惭,但是我总遇到很多对我有意思的女人,她们喜欢我。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记得了。”

简第一次认真看他,车流的灯光在她的眼眸中映出星星点点,她的目光包含许多意思,让他有点害怕。

“自恋。”

“作为演员的话,必须要有那幺点自恋,要不然无法活下去。”   他干脆把话说出来了,反正露台没有灯,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你看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可是那对于我来说只是逢场作戏,毫无意义。我也没有和她上床。”

他答应了会给对方打电话,然而第二天就忘得彻底了。

“为什幺是我?”   她问。

“我在以前已经说过了,我非常喜欢你。可是你不需要从我身上寻找自我认同或者价值,无论你的生活中有没有我,你依然是个漂亮有魅力的女人。”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把自我价值依附在男人的认同身上。

她把剩下的热可可倒在枯死的植物盆中。

一阵冷风吹来,几粒雪花飘到她的发丝上,她往后缩了一下,把脸埋在红色围巾里。

得得,又开始下雪了。

“你说的这些话,就好像在给我人生指导似的。”她把双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声音闷闷的。

“没有这种意思。”

对面的公寓有人喝醉了,在阳台上大喊大叫,朝两人高声欢呼,挥舞着一条毛巾。

“新年快乐!”   那个人嘶吼道。

“新年快乐!”   科林朝那个人大喊,吓了简一跳。

“你这是在做什幺……”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假装现在是新年啊。”   科林理所当然地说。

然后他就在这种假装之中抱紧了她,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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