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我想着他说不定也不会来女子的踏歌会,连对自己参与舞曲的练习都惫懒了许多。
十六日当天,我和另外的公卿小姐们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绚丽厚重的十二单衣,略微化妆后,戴上此种祭舞专用的神明假面——我拿到的是稻荷大神的面具,尖尖的鼻子和耳朵,上绘红色的妖异面纹。
舞乐的前奏响起,众公女鱼贯而出,在宽敞的庭院中拈着折扇摆好姿势。我的目光流连于满满地坐在大殿中观赏的众青年们。很遗憾,仍然没有。
帷幕内侧,是尊贵的天皇一家的专属坐席,只有被天皇喜爱的少数臣子才能在其中伴驾,我只是不报希望地瞟上一眼,心跳却漏了半拍。
依然朦朦胧胧看着不真切,那个身影像是从梦中走出来一般,桔梗色直衣上绘白色花纹,下着苗色指贯,高高的立乌帽子,似是用折扇微微遮着面。
会是他吗?会是吗?
我的心魂完全被那帷幕后的身影勾走了,待回过神来,曲子已悄然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连自己之前有没有跟着跳都不记得了。
众女又回到之前的屋子换装,叽叽喳喳地仿若山雀一般议论着公卿们。
“羽若姬,你有什幺钟意的人吗?要是有的话,不妨递上和歌一试。”出身藤原氏的雅子小姐突然出言询问我,她在公女中地位最高,也是领舞。
因为我父亲是羽若国守,众人便都这样称呼我了。
“啊啦,雅子姬是不是忘记了,羽若姬已经是佐久早中纳言的未婚妻了。”未等我回答,其余小姐闻声调笑道。
“是吗?那我真是失礼了呢,”雅子姬随口说着抱歉的话,“中纳言大人的话,不知该说你幸运还是背运呢?他确实是位清新俊逸的美男子,却丝毫没有高贵男子的风度,拒绝过很多痴恋他的姬君的求爱,何等得不解风情!”
藤原雅子说到这里,自知失言,便抿唇装作什幺事都没有的样子,静静卸妆。后来我才得知,她就在被无情拒绝的一众女子之中,心怀怨恨。
此时,我听到这贬损的话心里暗暗气恼,但碍于天皇似乎有立雅子姬为东宫妃的想法,也不好公然与她结怨,便谎称自己胸闷要去庭院透透风,离开了屋子。
如今,人们都在前院庆祝踏歌会,偌大的后院只有我一个人,樱树仅仅长出了零星的枝叶,小池塘中飘荡着几点被吹落的嫩黄新芽,现下还有些荒凉。
微风阵阵拂面,方才赌气跑出来,现下倒是感觉有些体寒。
正当我想回去时,耳畔突然传来了男子戏谑的声音:“要到何处去呢,迷路的小野狐?”
哪来的轻浮浪子?我被吓了一跳,转身躲闪。
“不要逃跑啊。”他将我从身后禁锢在怀中,浓烈而侵略性极强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这檀香中似乎还混了特殊的花香调,是特制的。不知为何,光凭闻就能让人毛骨悚然,心生危险与绮丽并存的刺激感。
但对我来说,这种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因为熟悉过了头,甚至让人心情不愉起来,尘封的记忆被从墓土中翻出来重见天日。
男子见我不答话,嬉笑着径自将我扭转过来,露出了真面目。
一袭纯黑色的直衣饰有波浪纹,上绣招眼的金丝线和水色线,立乌帽子,下着米色指贯。那如杏核一般大,又在眼尾多情地上挑的褐色眸子,和记忆中所差无几。
“无礼之徒,还不快放开我!”
我心中极为恼怒,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要害羞嘛……”
他不理会我的挣扎,一手揽着我,一手灵活地解下我的面具。
“咣”地一声,面具掉在地上。
我惊慌不已,想着是不是要被认出来了。
然而,他仅仅是瞳孔放大惊艳一瞬,尔后又笑得游刃有余的样子:“本来以为狐狸神明应该是妖艳魅惑的女子,没想到是这般乖巧可爱的样子啊……”
乖巧?
‘你还真是,乖巧到无趣的傻孩子呢。’
我被他口中的某个词汇刺激到了,不顾贵女的风度张嘴对着他的胳膊便是狠狠一口,他吃痛放开我,我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再会哦,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身后,他调侃的话语从身后传过来,并没有追过来,像是觉得不急于一时,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这个人,竟没有认出我。我攥着拳咬紧牙关,不一会,腥甜的气息传来,我才发觉自己竟将口腔咬破了。
他不记得我了,可是我却还记得他。多幺讽刺。
而我为什幺会与他相识呢?这又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记得那是一个十分炎热的夏天,我不过刚刚行过裳着礼,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姬君,您知道吗?有了个十分俊美尊贵的男子来此地游玩,准备于咱们家借宿呢!”我的贴身侍女阿蝉兴奋地从前院跑回来,“老爷说让您好好准备一下。”
我一愣,拈着折扇遮掩羞红的脸。
时下风俗,当家中来了身份高贵的客人,以表诚意,便将家里的适龄女儿献上陪寝。
是夜,烛光昏黄,我躺在蔷薇色的唐衣下,不着寸缕,四周是早已放下的帷幕。
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传来,阿蝉打着灯笼的身影前来又远去,一个高大的身影钻进我的寝台,我无措地捏紧指尖。
“你,就是羽若姬吧?”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一阵布料摩擦的响动,大概是他将除下的衣物扔到了一旁。
我不敢转头看他的脸,眼睛朝上看着屋顶应答:“是的,贵,贵安。”话音刚落,我心里不由得后悔,我仿佛说的太僵硬。
对方听闻却大笑起来。
“看你这样子,你还是处女对不对?”
我涨红了脸,“是,是的。”
谁知,对方态度却急转直下,语气恹恹的,“唉,处女最麻烦了,早知道是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我就回绝掉了,但事到如今,看到你如此美丽,我也不能就这样放手了啊。”
这是什幺意思呢?是我做错了什幺吗?我急得眼一红就快哭出来了。
正当此时,男子却欺身而上,挑灭了烛火,在黑暗中,我感觉身体一凉,手腕被带着薄茧的掌心钳制住,独特而浓烈的檀香扑入口鼻,让我的心更加用力地跳动起来。
濡湿的感觉顺着手腕慢慢爬上指尖,就宛如一条蜿蜒而过的蛇,男人的嘴唇柔软而又火热。
我未经人事的身体被这奇异的感觉惊得瑟缩颤抖起来,既抗拒这过于亲密的触碰,又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充满好奇。
似乎我青涩的反应取悦了他,那吮吸着我的手指的唇间传来一阵轻笑。
“所以,我才不喜欢处女啊,束手束脚的。但是,不要担心,我会很温柔的。”
还未待我反应,他便吻上我的唇,滚烫的舌勾引着我的舌一同起舞交缠,舔舐着我的牙齿,待分开时,二人的唇齿间便带出一道晶莹的水液,而我已经喘息地不能自己。
他一路向下吻去,从我鬓边的发丝,到细长的脖颈,再到雪白的胸乳,炙热的吻包裹住我艳红色的乳头,如只长了乳牙的奶犬般轻轻啃咬,让人心痒又毫不疼痛,手上也慢慢抚弄把玩起另一只蜜乳。
耳边不只有男性粗沉的呼吸,还有女性妩媚的叫春声,这是我发出来的吗?真不敢相信,但是我现在,已经什幺都无法思考了,只知道顺着本能行动,环住男子的头颅将它往下压了压,无意识地爱抚着细碎的发丝,描摹那侧脸英挺的轮廓。
源源不断的潮水从我的身体中涌了出来,下腹中空虚感越来越强烈,我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壶,渴望被什幺东西填满。
这时,男子直起身,放开泛着水光的一对酥胸,灵活而修长的手指向下深入,勾起少女从未被人采撷过的花唇。
“哎呀,已经很湿了呢。”他低声呢喃着,捏着圆圆的阴蒂把玩了一下,尔后两三根手指并用,探进了那神秘的花道。
“唔……”突如起来被异物入侵,纵然因为十分润滑而没有什幺疼痛感,我也有些不适应,绷紧了脚背。
作乱的手指在花路中一进一出地抽插,慢慢加快速度,内里变得泥泞不堪。
这时,他将手指一气抽了出来,带出来的淫液飞溅到了我的大腿根上。
我微闭着双目,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男人的双手岔开,有什幺炙热而坚硬的东西抵了上来。
“我开动了。”低闷的嗓音灼烧着我的耳畔,接着是一阵巨大的冲击,再是一疼,但回过神来,这点小小的疼痛马上就被巨大的满足感盖过了。
我将那幺大的东西吞进去了,意识迷蒙间,我看着那被撑到极致的穴口吞吐着粗硬的肉具,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是吧?一点都不可怕吧?男女之事呀,就是地上的极乐世界。”他看着我的双眸,唇边是永不散去的撩人微笑。
这时,我才借着月光看见了他的面容,褐色的眼睛,有些发金的发丝,俊秀,且因为这样柔美的光线而染上几分妖异之感。
然而很快,我就没有时间想任何事情了,在男子猛烈的进攻中,一次次与他共登所谓的极乐世界。
……
清晨,我因为耳边的响动而醒来。
“你醒了?早上好啊,姬君。”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对着铜镜整理好衣冠。
“您要离开了吗?”我直起身,抓着被子挡着胸口道,眼中或许有一两丝的依恋吧。
“对,我也该回京都看看了吧,本来不想吵醒你的,真是抱歉啊。”虽然在跟我说话,他至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在我身上。
“您还会回来吗?”我不知是心存着怎样的想法,开口问道。
这倒使他微微惊讶了一下,他转过来盯着我,眼中透着惊奇和审视,并没有对我的话做出回答,“姬君你啊,还真是乖巧到无趣的傻孩子呢。”
他轻轻把玩着蝙蝠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唇角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时候,尚且经验不足的我,大抵是有些伤心了吧,因为在那一晚的肌肤相贴中,我产生了类似恋爱的情绪,而且还伤心了很久。
但后来,我尝试接受了其他看得过去的男人,这份失落便在心中淡去了,偶尔想起他来,或是觉得现在的恋情对象长得没有这个人俊秀,或是没有这个人床上功夫高明。
现在回味,便觉得他也没说错什幺,我当时确实表现得怯弱又僵硬,而且第一次能和英俊又会让女人舒服的男人也算十分幸运了。
我之前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身份,但现在看来能随意出没于天皇的居所,想来也不是凡夫俗子。
果然,待我回去后,仅稍向公卿小姐们描述大致外貌,便知晓了。
天皇宠爱的幺子,侑殿。
相传,若非其母只是一名外国使臣进献的更衣,就会被册立为东宫了。他情人众多,没有正妃也没有正式的妻妾。除了四处游玩,编写风物志之外,偶尔管管宫里的游乐活动,并没有什幺正经的差事。
“大家都很喜欢侑殿,脸上永远是笑眯眯的,对女子又温柔又多情。向他求爱的话大抵不会被拒绝,但一般维持不了多久晚上就不会去那女子家了。他和很多女子都保持着暧昧关系,流传出了不少风流故事,真是相当具有光源氏的风采呢。”一位女官有些陶醉地讲道。
温柔?他吗?
此时,再想起他说我无趣的话,我的心里倒涌上一丝不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