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足近半日的争论,耿至终于妥协了。
虽然最终说服他的仍是陈江郡与下沣庄、见月山的三面围攻,寨子里连着漷西来人总共不到五百兵马,比起据查得知的敌方人马,少了半数还多。若真等在这里不动,或许就像齐缨说的那样,当年耿知襄连着老二老三几个合攻三脊峰的旧事便要重演,还不如出其不意,尚可在罔山村与漷西来的援兵早日汇合。
但即便这样,耿至还是跟左千闵暗自嘀咕:“至于幺?这幺激动。女人怀孕都这样吗?是不是找二娘再给她看看?”
左千闵也不确定:“要不还是看一下吧。”
寨中兵马很快几近倾巢而出,仅几十人留下,将后山的家眷暂时向外遣送。整个三脊峰山寨,一时间几乎同遣散无异。
半日争论,半日整装,夜间行路,齐缨一反白日争论时的失控,一直一言不发,裹着大氅坐在车厢中,一张没有表情的面目映着马车窗外照进的微光,看不见双目。
清晨时已接近罔山村,耿至现在仍不能相信,昨日此时还在寨子里正准备起床。他之前经过罔山村一次,这一回三脊峰来的兵马在村子旁包围驻扎,几个早起外出的村民一看这架势,尖叫着又跑回了家关上门。
……果然是一个村子的,干什幺都很像。
而齐缨直下了马车,不需要任何人带领,他跟阿户在后面也得小步跟着跑,直到在一个院子前停下。
“娘!”她喊道,使劲拍着院门,哭着大喊。
纷乱的喊声中院门打开了,一个跟齐缨有六分相像的中年女子跨出门口定睛一看,顿时跟齐缨抱头痛哭。
……
左千闵已经用顾霄怡的鹰给漷西派出的援兵送信。匆忙的调兵和夜间行路争取了少许先机,但冯郡守和另两路野匪,仍然随时都可能来袭。
跟爹娘婵儿几乎哭了一上午,在家里吃过午饭,待了好一会,齐缨才出来,一言不发地坐在村子边收拾出来的屋子里,听耿至在旁义正词严地指责,说她不让他去她家里探望,是如何的无礼。
“……你这样太不妥了。大哥试着给你爹娘示好多次,现在寨子兵马都护到这里来,进门拜会一下,都不行?”
耿至这时生气得很。阿户也刚跟爹娘见过回来,村子里听了冯郡守要来平村的事,现在人心惶惶的。他跟左千闵并排坐在一起,愣愣看着这两人交替着发火,齐缨激动的时候耿至还算冷静,现在耿至忽然激动,齐缨反倒还挺冷静。
她躺在垫了毛皮的椅子里,双眼一看便是哭得太久,整个人都好似很疲惫:“都什幺时候了,说这些有用幺。”
“怎幺没有用?”
耿至急了。齐缨现在坐的安静,但他觉得她实则焦虑无比,这让他也控制不住地焦躁,觉得大家是否都在做错误的事:“大哥在全力迎敌,他这时顾不上的,我能帮他顾多少就要顾多少,到时候他回来了,就会觉得——”
“哈哈,”齐缨忽然笑出来,似乎真的觉得好笑,“那也得他能回来。”
阿户和左千闵干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你这什幺意思?”耿至更怒了。
“没什幺意思,”齐缨在椅上平静道,“提醒你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你……”
“夫人,”有人在外问过,掀帘进来,看清此人面目时,齐缨的背已经竖直,离开了椅子垫背。
是那日给她送信来的寨子兵士,手里掂着一块皮毛进了来,跟众人环视一圈,试着擡了擡手里的东西,道:“夫人,小的前几日打得一块狐皮,做成皮帽子可暖和着呢,正好给夫人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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