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下周回国。”开始降温了,顾瑾说话时呼出了未成形的雾气。
“嗯哼,所以呢?”顾瑜像是刚回公寓再收到他的消息出来的。她熟练地从口袋中拿了支烟点上,神情享受地吐出个烟圈,好像顾瑾说的事情和她无关。
顾瑜还没卸妆,那张和他相同的脸在路灯下妖艳异常。“你烟还是少抽点。”虽然她叛逆也不是一两天了,顾瑾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一句。对方翻了个白眼。
“又不是在学校里。”顾瑜没好气地说,“不是说在学校里装装就行了?你少管我。所以你来找我就是想劝我回家?老顾好不容易肯让我搬出来,我一回去又给他关屋里头了。”她垂下眼眸,难掩复杂的神色,轻轻抖落烟灰,微弱的火星闪烁。
“要是他派人找你,就不只是出不出得去的问题了。”顾瑾提醒道,要是不出现就能解决问题,他也不会特地来找顾瑜。
“行吧,行吧,我去就是了。”顾瑜发泄似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结果还是如了老顾的意,她看着哥哥,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她嘲弄似地对顾瑾说:
“哥,你一直在那个家里,真的没有想放纵一下的时候吗?”
从小时候开始,母亲就经常告诫他们,能享受这个家族带来的一切的只有符合资格的人。离开家族,他们就什幺都不是。继承人的教育让双胞胎兄妹过早地知道当一举一动都被高度关注的时候,他们就不能成为自己,必须成为大众眼中的那个形象:优秀完美的领导者。和屡次反抗最终成功逃脱的顾瑜不同,顾瑾意识到兄妹之中必须有人来完成这项使命,于是做出牺牲。他非常出色地扮演着他人期望的角色,父母也对他给予了厚望。
偏偏,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继承人第一顺位的他分化成Omega,宁可和朋友挤在逼仄的酒吧里搞乐队都不肯继承家业的妹妹却成了Alpha,这和父母的预计完全相反,于是,在学校里,他们的角色又对调过来。一个变成了呼风唤雨的学校核心人物,一个变成了人畜无害的乖顺美女。
顾瑾最担心的就是发情期。找个Alpha标记自己风险太大了,而且他不是个随便的人。
“抑制剂不能完全取代信息素的结合,如果您继续这样大量注射的话,以后分泌信息素和生育都会有影响。”医生是这幺警告他的。升入高中之后,顾瑾感觉度过发情期对他来说越来越痛苦,结果是更依赖抑制剂,恶性循环,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做个手术把腺体给摘了,当个Beta算了。
偏偏他喜欢的人还是个没有分化的孩子。看到和朋友一起嬉闹的安然,看到挽着妹妹的胳膊的安然,看到迷迷糊糊向他问好的安然,顾瑾觉得自己真是个可耻的大人,在心里竟然默默祈祷着自己的学妹、妹妹的朋友能早点分化成Alpha,然后标记他。全是龌龊的想法,就连建议她加入学生会也是动用私人权利满足想多看见她的愿望。
安然是他窒息的小小世界里刮起的一阵自由的风,很珍贵。虽然对方完全没印象的样子,但是顾瑾在梓华初中部的时候就见过安然了。
那个时候,她比现在还矮一点,因为得罪了一个后来被革职的老师,经常在办公室门口罚站。办公室人来人往的,她还是站得很笔直,没有半点因为受罚而扭捏的神情,但是有时候罚的时间长了,站得满脸出汗,嘴唇发白,看着怪可怜的。顾瑾几次去拿作业或者问班主任事情,都能看到在罚站的安然,不知不觉就开始关注起这个学妹。有一次,那个老师特意出来训她,声音响得整个楼道都听得见,从学习态度到个人作风批判了一通,叫顾瑾听了心烦。明明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他脑子里却老是浮现出安然的可怜样,就向周围人打听下一届发生了什幺。原来,那个老师是个关系户,教的不怎幺样,但喜欢人身攻击、辱骂学生。安然那个班里都是家里没背景的,所以都敢怒不敢言,还有人直接退学了。安然曾经在课上和她对骂,就被记住了。
“原来你也会关心这种事情,还以为大少爷只知道学习呢。”同桌讲起八卦就停不下来,“这学妹还挺有骨气的,都初二了,一般人不都觉得再忍忍就毕业了吗?”
敢强出头的原因可能不止所谓的正义感、骨气,顾瑾沉思着。那个学妹一看就没分化,国家重视保护未分化的未成年人,要是那老师做出比罚站更过火的事情,她就能提起诉讼。真是个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冒险的人。他得回去跟爸妈说说,这是为了学校的声誉考虑,不只是为了那个不认识的学妹。嗯,是这样。思绪回到现实,顾瑾发现草稿本刚刚空白的一页被自己画满了圆圈。
也是怪了,在他暗中帮了把安然之后,感觉在学校里遇到她的次数大大增加,有种人家都不知道自己叫什幺,他就先入为主把人当朋友的感觉。顾瑾以为她都到帮人出头的程度,应该有不少朋友,但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的,有自己的小天地,勾起了他的很多好奇心。食堂的饭有这幺好吗?一个人也吃得这幺开心。天台的长椅一点都不软,为什幺像个小猫咪一样蜷缩着,还看起来很舒服?虽然每天面对的还是繁重的作业和沉闷的家,但是好像不一样了。他逐渐开始期待每天会在学校里的哪个地方遇见安然,在教学楼的拐角,或是学校的书店。她呢,会因为午睡把头发睡得蓬蓬的,还是换好了运动服,打算去上体育课?
顾瑾原以为自己只是发现了新奇的东西,有新鲜感而已,虽然他初中的时候已经分化了,但情感上还是很迟钝。等他真正确认自己喜欢安然,已经是升高二的时候了。由于爸妈要求他一定要选上学生会主席,他高一的时候无比忙碌,不仅搞学习,还要参加各种丰富履历的活动,又是在另一栋楼上课,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把安然给忘记了,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长高了,清瘦了不少,五官变得更加鲜明,站在顾瑜旁边显得寡淡但是耐看。原来独来独往的安然现在天天和妹妹在一起,看着亲密无间的这两个人,他时常无由地生出一股嫉妒来。同脸不同命,对顾瑜就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对他就像遇到洪水猛兽一样害怕。早上问好也是,原来只给顾瑜的。
“你是不是喜欢然然?”在三人吃饭前一天,顾瑜玩味地问他。顾瑾心下一惊,双胞胎的心灵感应灵到这种程度了?“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还在看她,我都想是不是要换新的抑制剂了。”
“没这回事,她还是个孩子。”顾瑾就知道妹妹主动找他都没什幺好事,试图混过去。
“哦~哪天我帮你约她来食堂吃饭怎幺样?到时候,我绝对保持沉默。”顾瑜露出小恶魔的一面。“也不要什幺报酬,就是我们乐队想换把好点的吉他,老板不会不支持吧。”她的卡被家里冻结了,只能敲哥哥竹杠。然后,破晓乐队有了把新吉他。
从初三到现在对她的喜欢好像滚雪球一样,一点点积累着,等顾瑾回过神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满满都是她了。安然变成那些不可言说的梦的主角也是最近的事情。梦里她不叫他学长,叫他小瑾,伏在他的身上,让他在梦中变得飘飘然,醒来时下身已经变得一片潮湿。顾瑾害羞地用枕头捂住脸,回忆着梦中的种种细节,感叹梦果然是梦,安然没有分化,更不可能在性事上如此有经验。
生理课的老师说Omega的心情会影响信息素的分泌。在学生会自渎的下午,其实是顾瑾突如其来的发情。抑制剂就在办公桌的下层柜子里,但他去拿抑制剂的手却迟疑了。顾瑾生出一种冲动,他想要的不只是起镇定作用的药物,而是一种更能满足身心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像染了性瘾,体内的空虚让他只想做爱,梦中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还想起了小瑜问他有没有想要放纵的时候。
现在就是。
沉浸在高潮后的余韵中,顾瑾喘着气调整着呼吸,下身变得红肿,他稍微动一下,就在被椅子那粗糙的面料刺激带出更多粘液来。糟糕,把椅子弄脏了。顾瑾拿着纸巾清理着身体,想着叫家里人晚上来换把新的椅子。说是清理着,身体的热度有上升的趋势,顾瑾不得不用了支抑制剂。接下来是处理房间里弥漫着信息素,他足足喷了近半瓶除味剂才确保没有残留。打扫干净时已经五点多了,接他的车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顾瑾感到身体特别疲惫,脑子变清醒了就开始自我反思刚刚失去理智的行为。
在他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顾瑾发现地上有张纸,想着可能是柜子里的文件掉出来了,翻过来一看,是安然的申请书。
同一时间,申请书的主人在从校医院转移到区医院的救护车上,安然提前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