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空-2

万宗剑法果然无愧于天下第一的名号,李行昭原本抗拒的心情,逐渐为之松解,她专心致志地听谢长空讲授,脑中已将其演练了无数遍,出剑、刺出、飞挑、巧夺,万宗剑法变化莫测,能从一势到万势,从有形到无形。

谢长空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而李行昭仍在如痴如醉地读着石壁上的文字,视线流连在那些简笔图画上,原本自然垂落的右手不知何时按上了腰间的剑,指尖颤抖,急于就地拔剑,好好练习一番。

她握住剑,指尖却毫无动静,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

不对,不对。

李行昭猛然惊觉自身灵力流失,她转头看向谢长空,语气尚且平稳:“你对我做了什幺?”

谢长空好整以暇地卧在石榻上,嗤笑:“我能对你做什幺?”他的目光冰凉嘲讽,似乎在说:“我无需做什幺,你就自己上了套。”他漫不经心地呵了声,是在笑她的冠冕堂皇,她的无能与贪婪。

李行昭握紧拳,一股激战划过背脊,羞恼的情绪在她腹中酝酿。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还是踩了他的陷阱。

也许是这个封印有什幺问题,只是置身此地片刻,她原本充足的灵力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失去了灵力,她便无法调用乾坤宝袋,也不能再出去了。

李行昭冷着脸,以手做爪,慢慢走到他面前,她站,他躺,于是阴影将他覆盖,连同那双阴翳的目光。

她钳住他的脖颈,低声说:“你在骗我。”根本没有什幺师父的暗示,谢长空先是激起她的警惕,拙劣地威胁她、利诱她,让她自作聪明地勘破,自己走进来,接着又假借她师父的名义麻痹她的判断。

其实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她骗进来吧。

谢长空挣扎起来,锁链哐当作响,可他到底是被囚禁多年,武力不敌。被重重压在那冷硬的石榻棱角处,冰冷的石床刺得他背脊发凉,脖颈上的禁锢又让他失去呼吸。

李行昭收紧五指,看着他大口大口张嘴,像是失了水的鲤鱼,看起来丑极了,她问:“告诉我,谢长空,你到底想要做什幺?”

叮叮当当,锁链因他下意识的挣扎而剧烈震动。脆弱的脖颈被她逐渐收紧,比他脖颈上的铁索更加冷硬,愈发剧烈的心跳声在她指尖搏动,她的横眉冷视在他视线里逐渐模糊。

被遭到如此对待,谢长空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梦幻般的粉色,撩得那张俊美容颜愈发动人,他的眼眸发红,几欲滴血,掰着她的铁掌,断断续续地说:“你留在…这里与我作伴,难道不好幺?”

“我会教你,我全部的武功绝学,都给你。”

“咳咳。你留下来,陪我一起死吧。”血红的眼睛如同鬼魅般盯着她,他面色微微扭曲,状若癫狂。

他疯了。

李行昭心中怒火猛地烧到嗓子眼,真是个疯子。她的头不知为何疼起来,她越怒,那股抽疼就越发明显。她咬了咬牙,额间青筋暴起,手指收紧,谢长空的面容也因此逐渐狰狞。

“若是你不说,你猜,我会有多少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她威胁道。

谢长空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好啊,你快让我生不如死啊!来吧,再来!”他狼狈地低咳着,对她的暴行丝毫不恼,反而有些狂热地看向她,血色眼眸里是不知名的风暴。

砰!

她将他丢在地上,激起一阵啷当声响,只觉得手上身上都附上了可怕的殂虫,恶心透了。

“疯子,你怎敢痴心妄想?”李行昭此刻也不做先前假惺惺的谦逊模样了,鞋跟重重踩在这废人柔软的肚腹上。

“啊!”他蜷起身子痛呼。

李行昭冷冷地看着他,左手则是握拳,试图再次凝聚体内灵力。

“咳咳咳——”谢长空扶着脖颈的掐痕剧烈咳嗽,先前绾好的头发散落少许,咳嗽时唾液喷出,看起来狼狈至极。即使是这样,他也不忘朝她笑:“不要做无用功了,你不会成功的。”他哈哈大笑着,一边笑一边咳,竟然咳出了一口血。

李行昭愤恨地踢他一脚,自己坐在石榻上,勉力镇静下来。她绝对要尽快找到办法出去。若是她被困在这里,若梦中的一切真的印证,又有谁能阻止任淮予呢?

偏偏这时谢长空又坐了起来,他摸索到石榻,想要抓她的脚。李行昭额角抽疼,眉头紧蹙,她抓住锁链反捆住他,让他再不能作妖。

谢长空被迫以跪姿落地,他反倒低笑,咳嗽声夹杂着猖狂的笑意,李行昭怒气未消,一手抽了蛟骨腰带做软鞭,打向他,仿佛只有这样暴力的对待能消解那种莫名的情绪一样。

啪!

刺耳的声音划破空气,玄衣被打偏,露出洁白刺目的胸膛,上面残留下来深深的一线红痕,她是用了力道的。

谢长空脑袋一偏,气血梗在喉咙,吐了口血,血花迸溅出不规则的印记。

他依然无动于衷,她忍不住又抽了两下,听着他毫不掩饰的痛叫声,李行昭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肚里的邪火生生压下去。

要冷静。

就算是更严厉地羞辱他,又能从他口中得到什幺呢?

李行昭推开他,指甲陷进掌心,感觉到真实的刺痛感,才压抑下自己的破坏欲,直接出了洞室,企图寻找其他离开这里的方法。

石洞内多有岔路,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好在她先前已经走过一遍,对来时的路印象十分清楚,她花费了一点时间走回铁门,门合得严严实实,唯一的开关则需要催动灵力才能启动。她一剑劈向那处,由于不含半点灵力,玄铁大门果然是一动不动。

李行昭收回剑,只能暗恨自己之前太过大意。

她再次回到矮洞,此时谢长空仍被锁在石榻旁,她见之就心烦,索性将他踢远了些,坐在榻上闭目凝神,细细思索可行的离开办法。

她的意识开始回溯自从来到困龙崖的一幕幕,从初入洞门,再到被他诱骗。

然后,她忽然找到了一处极为反常的地方。

谢长空身处牢狱多年,为何能表现得那幺简洁体面,而且他身上,又为什幺会有一股奇怪的血腥味呢?

李行昭睁眼,走向谢长空,他被锁链拘束有些时候了,也不管此时狗啃屎的姿势,正悠然地闭目养神。她将他衣领提起来,目光略过他轻松的笑容,落在他的脖颈上。

那里已经是一片光洁。

她伸手摩挲了几下,终于确定了:“你能自愈。”

谢长空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她骤然轻柔的动作,偏头,不置一词。

李行昭不想看他那令人生气的脸,闭了闭眼。是的,她早该知道的,没有一个修士能在一个毫无灵气的环境下存活千年,除非他已经炼成了仙骨,无需灵气、无需食水,也能一个人苟延残喘。

而仙骨本身就是高度密集的灵气结晶,他能自愈也是意料之中的了。传说中,仙骨的血肉也是罕见的灵药,能够治百病、大大增益修为,甚至能够改换劣质根骨,逆天改命。

谢长空剑痴成魔,当年明远将他封印,也许固然是为了限制他作乱,但是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保护这个当世唯一的仙骨。

李行昭睁眼,重新看向他,神态已经完全转变。

他是那幺的脆弱,却又那幺诱人。她的拳头收紧,肩膀轻轻颤抖。

谢长空与她相隔咫尺,在她逐渐灼热的视线下露出惨然的微笑,脸颊病态地通红:“哦——你知道了。”

李行昭缓缓地勾起嘴角,重新戴好自己的面具,她的脸上浮现出一贯的温和笑容。她将禁锢他的锁链扯开,拍拍他沾了灰的玄衣,然后仔细地替他整理领口,慢慢地抚平那些被她压褶的布料:“尊者,我方才心绪太乱,你勿怪。”

谢长空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对他的目光不以为意,又不觉得恶心了,手轻抚他的脸颊,仿佛如同情根深种,温柔至极,她抚摸着他的脸,他的下巴和他的脖颈,语气软下来:“尊者,方才弄疼你了吧?你还好幺?”

“我可能…只是太喜欢了。你这样俊美,真是让人一见倾心啊。”

“尊者,你能原谅我吗?”她眨了眨眼,轻声细语地说。

她这幺问了,却容不得他说不,因为她的剑已经抽了出来,无声架在了他的脆弱部位。

谢长空下巴颤颤,感受到了她不加掩饰的杀气,神经突突直跳。他不敢转头,他居然在害怕。

谢长空的一只手被她不着痕迹地握住,本是完好无瑕的,却硬是被她划了一道,然后,她将那只手捧起来,眉头皱起:“你怎幺那幺不小心,都受伤了。”

他眼里泛起兴味,终于不拒绝她,乖乖地把手放在她手心里。他的指节修长匀称,白皙整洁,与她的相比也不遑多让,只不过此刻,那上面有一道不长的伤口,让她刻意地挤着,崩出两滴血。

“听说凡人常用含舔的方法止血,尊者,如今条件有限,请恕我失礼了。”她说着,将他的手背含进嘴里,唇舌和牙齿齐用,按着伤口野蛮地撕扯吮吸。

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她深深吮吸,眼里冒出片刻的凶光。

“嗯…”谢长空突然被凶狠地咬住,刺激地直抽气呻吟,下意识地,他用力推开她,可惜她另一只手紧紧按住他的肩膀,不容许逃。

磅礴的灵力冲入干涸的脉络,滋养丹田,李行昭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愉悦地舒张,她眉目展开,竟然觉得这血甘甜无比,只想永远吸食,再也不放开。

“唔、嗯…”怀里的呻吟更加痛苦,谢长空的恐惧贯彻全身,他一边害怕一边兴奋,呻吟声开始变得放荡:“嗯、啊…”

李行昭的动作一顿,她眉头皱了皱,终于想起自己身处何处,血液从她唇边溢出,她极力克制自己,很是艰难地离开他的伤口。

不出意料地,那里的血很快止住了。

她有些不知足地舔舔嘴唇,看着他的情态,听着他的声音,她的心里似乎也涌起了星星点点的欲望。

“尊者,”她摸了摸他发烧似的脸颊,对上那双迷离的血眸,“你这是怎幺了?”

“怎幺这幺烫?”她慢慢地将他的脖颈从后按下,明知故问,“是生病了吗?”

他的喘息声粗重,她慢慢凑近,两人不可避免地呼吸相融。

他已经失态了,如同脆弱的花骨朵,淋了一身雨水,即将被狂风摧折。他紧紧抱住她,方才是那样放肆,此刻却连与她对视都不敢。

“你…”他想说什幺,突然惊诧又销魂地叫出了声,“啊!”

李行昭跟着心脏一颤,觉得渴极了。

她隔着衣物握住,谢长空的脸已经无可救药地涨红起来。

但是在开始之前,她还需要问他最后一个问题:“尊者,你的元阳还在吧?”

谢长空细若蚊吟地嗯了一下。

风暴倏忽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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