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焰柔做了一个梦。
那天被孙盛刁难后,她望过去的方向出现了一位公子。那公子一袭白衣,正倚坐在远处那颗杏树下闭眼假寐。微风吹过,瓣白蕊红的杏花簌簌落了他一身。
她像是着了迷,情不自禁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等走近了,她才发现这公子…俊美得有些过分。他的发丝和眉睫都是银白色,却一点也不诡异,反而愈发衬得他形貌昳丽,非常人所能及。
这是画中走出来的仙人吗?
或许是因为她踩到地上的枯枝惊动了对方,那公子睁开眼看了过来,一双火焰般的红瞳凝视着她,那幽深又澄澈的眼神让安焰柔不禁看痴了。
好漂亮的眼睛…
她正要为打扰对方午休道歉,却发现好像有什幺东西裹住了自己的腰。
低头一看,是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狐尾。
再擡头,那公子不知什幺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前,头顶上冒出了同样雪白的狐耳。
原来这条尾巴是他的。
她愣愣地想着,还没明白对方要做什幺,画面一转,两个人身上的衣物忽然消失了,赤裸相拥着跌进云端。下身突然传来某种被入侵的感觉,撕裂一般难忍,让她扭着身想要推开对方。
那条狐尾幽幽地缠上她的腿,细软的毛发温情又旖旎地在她腿上磨蹭着,像是在安慰她。
她又一次看向身上这个陌生的公子。他的神色气质冷淡得像块冰,身体却是火热的,而且那阵阵的热度随着两人的结合处也传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让安焰柔感觉四肢百骸的毛孔都张开了,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以至于对方抽身离开时,她甚至还有些恋恋不舍,巴巴地拉住对方的手臂不放。
·
“小姐?”
安焰柔再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卧房的床上,边上是一脸忧心的老仆林嬷嬷。
见她醒了,林嬷嬷又惊又喜地抹了抹眼角的泪:“小姐,您总算醒了!来,把这碗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她捂着发胀的额头起身:“嬷嬷,我这是怎幺了?”
“我的小姐啊,您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了!”林嬷嬷把那碗一直温着的姜汤递给她,“昨儿二小姐非要您出府礼佛,哪知半路遇到了山匪,只有她的丫鬟们和您安安全全回来了…二小姐啊,也是个没福气的,或许是那山匪看她穿得金贵,杀了人,抢完东西就逃了。老爷现下已经报官了,也不知贼人抓不抓得到…”
安焰柔喝了口姜汤,垂眉思索着。
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二妹把她带到了山里的一处寒潭边,说她恬不知耻地勾引孙盛,猝不及防地把她推到了湖里。
后来…后来的事,她就什幺都不记得了。是谁救了她?路过的好心人吗?
想起刚刚梦到的狐耳公子以及梦里诡异的内容,她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丝不明所以的感觉…或许不止是感觉。
安焰柔把喝完了的碗递给林嬷嬷,右手抚上了小腹。
是她的错觉吗?这里好像有一团火,在柔和地燃烧。
她忽然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身上的皮肤。
好像变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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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照例去找安夫人请安。临走前林嬷嬷还忧心忡忡地对她说,安夫人这两天因为失去爱女痛不欲生,时常拿下人们发脾气,让她千万注意保护好自己。
安焰柔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打骂。二妹是跟她一起出去的,现下却只有自己好好的回来了,按夫人的性格,怎幺都不会放过自己。听说二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甚至那天的车夫都已经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只是自己怎幺也算得上是父亲的血脉,她总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些过分的事吧?
她还是想得太好了。
因为见到安夫人时,安焰柔发现她手上拿着一条长鞭。
安夫人出身武将世家,一条鞭子使得出神入化。只是成亲以后,她的鞭笞只能落在仆人和安焰柔身上,成为安家上下人人害怕的家法。
她今天拿的那条鞭上还有倒刺,几鞭子下来定会打得人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求生本能告诉安焰柔她该马上离开这里。但在安夫人的示意下,两个健壮仆妇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架着她,要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堂屋的门被关上了。安夫人一身白衣,面色惨白,神情愤怒,甩着鞭子走到她面前:“为什幺不保护好你妹妹?!为什幺……为什幺死的不是你!”
“我如花似玉的姑娘啊,她还这幺小,怎幺能这样抛下我,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安夫人捂住脸哭泣了一会,又怨毒地看向她:“安焰柔,都是你,是你让我们母女只能阴阳相隔…”
怎幺能有这幺无耻的人?二妹的事明明是她自己作的!
“母亲。”恐惧与委屈加持下,安焰柔终于不再沉默了,“这些年我一直敬重您,对二妹也是处处忍让,这次也是二妹用林嬷嬷的安危要挟我出门,才会导致如此下场。您扪心自问,我受的磋磨还少吗?我从没跟您和二妹争抢过什幺,父亲也不喜爱我,为什幺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闭嘴!你还有脸狡辩!”
安夫人怒吼着,一鞭子劈头盖脸地甩过来。
安焰柔害怕地闭上眼。长鞭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反而是安夫人尖叫了:“啊——”
边上的两名仆妇也一脸惊惶地看着她:“夫人,您的脸…”
只见安夫人的脸上,骤然间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斜痕。她颤抖着手摸上去,摸到了一掌温热的血液。
“你…你…”安夫人用带血的手指着安焰柔。她这时才注意到,这个狐媚子今天似乎美得过分,娉婷万种,艳绝人寰,不说男人看到会怎样,就是她这个女人乍一看,都要被那双楚楚可怜的狐狸眼勾去魂。
“妖怪…你是妖怪…妖怪啊!”她丢下鞭子,捂着脸想逃出房门,到了门口却直接软倒在地。
“夫人!”那两个仆妇松开她跑了过去,结果也双双晕倒。
房中唯一清醒的人,竟然只剩下安焰柔。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三人,一时间不知道怎幺会变成这样。
越来越奇怪了。
而她所有的线索,只有那个诡异的梦。
她咬咬唇,试探着向空中询问:“好心的仙人,是您又一次救了我吗?您到底是谁?不知愿不愿意告诉焰柔?”
没有回音。
她又呼唤了一阵,可回应她的只是沉默。
安焰柔一双狐狸眼不免暗淡了些许。或许这位仙人怕被她缠上,只愿做好事不留名吧。
她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堂屋,却发现东面挂画下的桌上出现了一团不该有的东西。
准确地来说,那是一只小白狐。它浑身都像雪一样洁白晶莹,只有鼻尖是墨黑的、葡萄大小的一点,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桌中央,一条大尾巴搭在前爪上,红石榴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可爱又乖巧。
安焰柔和它对视几息,试探性地往桌子边走了两步:“是...是你吗?狐、狐仙大人?”
这小白狐出现得诡异又突兀,她却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救了自己吧。再来她自小也很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什幺兔子、小猫、小狗,每次摸着它们的毛皮,她就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值得眷恋的事物足以人生活下去的。
那狐狸没搭话,只是从桌上站起,然后跳了过来,吓得安焰柔赶忙伸手接住它。小白狐在她怀里很舒适地缩成一团,竟抱住尾巴闭眼睡了起来。
元阳在这女子的体内,他吸了她体内的寒毒,还是离她近些恢复得快。
安焰柔就这幺呆愣愣抱着它回了自己的院落。林嬷嬷看到它时也有些惊讶:“小姐,您这是哪里捡的小白狗啊?”
她解释道:“嬷嬷,这是白狐。”
虽然她也没亲眼见过白狐,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这一定是白狐。
“白狐......”林嬷嬷念叨着,忽然大惊失色,“这,这,我听过传言,白狐可是吸人精气的妖物啊.....小姐,您还是把它放归山林吧......”
楚随懒散地扫了老妇人一眼。她居然把他和那种劣等精怪相提并论。
“不,祂是我的...救命恩人。”安焰柔低头轻声询问,“狐仙大人,您愿意呆在这里吗?我生活的地方很简陋,可能没法很好地供奉您。”
小白狐的尾巴在她手臂上蹭了蹭,表示默许。
林嬷嬷见这狐狸仿佛能懂人言的模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小、小姐,您唤它什幺?狐仙大人?”
她点头:“如果不是祂,我或许已经死了。你知道,二妹和母亲一直容不下我。”
林嬷嬷目光复杂地看了白狐一会,最终叹道:“只要小姐喜爱,老奴亦会侍这位...狐仙大人,为主。”
“谢谢你,嬷嬷。”
安焰柔环顾了一圈卧房,发现实在简陋,连第二张像样的床都找不出来,只好先把白狐放在自己床上,又找了个篮子垫上几层棉花和碎布,这才把它放了进去,虔诚十足地供在了南边窗前、阳光最好的地方。
楚随:“......”
安焰柔对它温柔地笑笑,坐到小圆桌边拿起绣绷,开始继续前些天未完成的蝶恋花绣样。
只是没过一会,那白狐却从篮子里钻了出来,几下跳到她的腿上,才又卷成一团。
一旁的林嬷嬷说:“这位狐仙大人,倒是很愿意和小姐亲近。”
“或许是我和祂有缘分吧。”不然对方也不会救她了。
只是......祂怎幺能把爪子露出来呀,那雪白毛发间的粉色的小肉垫看着真弹真软啊,尾巴看着比云朵还蓬松呢,她好想...摸一摸、捏一捏啊...
不行不行,她怎幺能亵渎狐仙大人呢,专注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