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衿的面孔很温和,他向蔺雪示意,蔺雪把小孩拉起来后走出去关上了门。
“陈姨……”周子衿没有理会拉着妈妈衣角的小男孩的呼唤,而是把脊背靠在椅子上,低垂着眼,“周浩的生日宴已经过了,又有什幺事?”
“子衿——”
“陈姨,请坐。”周子衿打断她,随手捻起一支钢笔,瓷器一样白的手指转着笔帽,终于肯把目光投射过去。
陈凝很僵硬地坐在离周子衿相当远的真皮沙发上,手抚着小男孩的头发,神色惴惴:“小浩说想哥哥,我带他来看看。”
“妈妈……”周浩不情不愿地被推出来,又委屈地看向周子衿,小声喃喃:“哥。”
周子衿不答,却微微扯起嘴角在笑,讽刺意味过浓,连那张和煦漂亮的面皮都盖不住厌憎,看起来太危险。陈凝蓦然后背发冷,也强撑笑意对着周浩佯装愠怒:“看也看到了,别打扰哥哥了吧。”
“明明是妈妈……”小孩子的嘀咕被成年人一把拽着收住,陈凝站起来,好像沙发上藏了针一般:“你忙吧,子…… ”在接触到周子衿平静的视线后又急吼吼地止住话头,讪讪地笑了,拉着周浩的手向门外走。
“麻烦把门带上。”周子衿透明流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蔺雪看到这位中年妇女垂头丧气地带着孩子从周子衿的办公室走出来,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挪开,用余光瞟着。不料陈凝弓着的脊背瞬间挺了起来,她擡起头时,神情镇定,牵着小男孩大步地向蔺雪走来。
“你就是蔺雪吧?我在家里见过你照片的。”陈凝笑眯眯的,一股可怖的要命熟悉感又涌上蔺雪的心头。
“您好。”蔺雪微笑着与她握手。
陈凝亲切地笑着低头看周浩的头顶:“这是子衿的弟弟,我是他妈妈。早听说你从国外读书回来安排到子衿身边了,一直没机会见面,今天总算见到了……”
“很高兴跟您见面,阿姨……”蔺雪意识到这就是周子衿那个出身平凡的继母,周子衿父亲的初恋情人。她也曾听说过一些周家的情况,周子衿的生母在他高中时就去世了,周子衿为此一度与家里闹得很僵,自己跑去南方的寄宿学校读书,直到上大学才回到B市。
那是她未能触碰到的,周子衿不为人知、不可说的伤疤。
陈凝与她寒暄过后就要离开,牵着周浩的手走了几步,蔺雪下意识地出声叫住她:“阿姨……”
“怎幺了?”陈凝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蔺雪向来明白自己经常冲动,不够圆滑,会做丢脸的事,这从他小时候就没办法改掉,她逃了课只身前往南方找周子衿并不是她做的唯一一件愚蠢的事,此刻也绝不会是她最后一次冲动:“我想问,您有没有,女儿……”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话术的突兀,又找补道,“呃,我是说,现在好多人都讲究儿女双全,我想……”
“没有。”陈凝一点犹豫都没有,很果断地回答,“我只有儿子。期待下次见面。”
“……好的,再见,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