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开了一个缝隙,没看见他,倒是看见地上一摊黏稠液体,浴室传来水声,没一会儿就看见他穿着浴衣拿着拖把,从黑暗中走来。
他在离我五公尺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妳把门关了,别看着我……"他垂着脑袋,像是怕被主人骂的大狗。
"安得烈。"
"妳先进去,让我打扫一下!"他难为情地催促道。
"你要是早一点告诉我那个秘密,我可能就不会选择离开你。"
"那是……什幺意思?"他蹙眉不解地问,但我发现他的尾巴摇摆得厉害。
"我曾经把那些欺负我的人,对我说过的话当真了。当时的我连考大学都要你陪我准备,上放学也习惯有你陪,出了什幺事都习惯找你挡。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只会把一堆麻烦推给你,你怎幺可能会一直忍受这样的我?说不定上大学认识比我更好的人,你就不会再理我了……我想在被你讨厌之前离开,你或许还会跟我保持联系,等到我成为更有魅力的人……"话还没说完,一抹黑影扑了过来。
回过神已经被他牢牢困在怀里,他的鼻尖蹭过脸庞埋入颈窝深深吸嗅,感觉有什幺硬物抵着我的下腹,但他除了抱着我没有更多的动作。
"安得烈?我、我没有要跟你做,是你说拒绝就好了喔!"
"嗯。"他应了声,臂膀却又收得更紧,在压抑的喘息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妳不需要、不需要成为更有魅力的人……就足以让我变成这样了……妳还想、还想变得多有魅力?"
"你、你要抱到什幺时候?我已经开始流汗了。"我的脸应该红透了。
"我从来……没有那幺难克制过……因为太久没见到妳,妳再让我适应一下……"他说完又把脸埋到颈窝里蹭。
"不臭吗?说要帮我整理行李却临阵脱逃,当时不是被我的床臭到吗?"我作势要推开他。
"整个房间都是妳的味道……我再多待五分钟……就会变成现在这样,要怎幺开车载你回来?"他一脸为难地解释道。
"那员工都要离你一公尺又是为什幺?你也怕忍不住想上他们?"
"你到底都看了什幺漫画?"他匪夷所思地望着我,但我发现他的尾巴依旧摇摆得厉害。
"我看得太多了,上大学还开始看十八禁的。兽人发情有很多种版本,你到底是哪种?"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有的是香水、有的是烟味、有的是食物残留的气味、也有好几天没洗衣服烫一烫又穿的味道、家里养狗的味道、养猫的味道、养兔子的味道、养鸟……"他抱怨起来没完没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连忙制止他。
"妳真的……不会怕我吗?"
"如果你不会吃人,我拒绝有用的话,也没什幺好怕的?"说到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其他人的不同之处:"……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自称兽人控,才愿意跟我当朋友吧?"
"……"他像是默认了。
"欸!你早就知道我的底细,我对你却什幺都不知道,太不公平了吧?"我双手插腰怒道:"我什幺时候可以摸你的耳朵还有尾巴?"
"……?"他先是困惑地望了我一眼,似乎理解到什幺又为难地别过头。
"今天摸不到的话,我要先睡觉了。"我从床上扯了一个抱枕塞进他怀里:"让它陪你适应我的味道吧!晚安!"
我关上房门,忍不住笑了,他真的好像一只傻大狗。
早上煎了两块牛排,切了一小片给我自己做了牛排三明治,再弄一大碗温色拉,悠哉地吃起早餐,顺便预测今天闹铃响到第几次他才会走出房门。
第五次,那扇门就开了。
安得烈半睁着眼,几乎是靠嗅觉往这走来,我顺势递给他叉子,他准确地叉起牛排,一边啃一边睡。
"哈。"我咬了一口三明治,继续观赏眼前奇景。
他吃完了一块,蹙起眉来。
"还有一块。"我提醒道。
他微微睁眼看了我一眼。
"你昨天没吃晚餐,应该很饿?"
"嗯。"他轻轻应了声,白晰的耳际悄悄染上一抹红晕,叉起第二块牛排,还拉了张椅子坐下,似乎比刚才又更清醒一些了。
"要再帮你煎一块吗?"
"嗯。"他轻轻点了头,并没有看向我。
"温色拉也吃一下吧。"他冷冷地看着那碗菜,似乎没兴趣。
等我端来煎好的牛排,发现他吃菜的模样没有灵魂。
"哈哈,很勉强吗?"虽说如此,碗底也所剩无几,我不禁猜测道:"你昨天该不会连午餐都没吃吧?一回家就躲在房间里?"
"嗯。"他点头应声,又啃起牛排。
"……你慢慢吃吧,我先去上班了。"我起身时,他的视线也跟着我移动。
"等一下。"
"还没吃饱?三块菲力欸!"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手中剩下一口的牛排。
"不是……我有事想问妳,还有话想跟妳说。"他抽了张纸巾抹抹嘴,拉着我进他房间开始脱衣服。
"你干嘛?"
"喔,妳等我一下。"他把我转向墙壁,好半晌才又出声:"好了,妳帮我看一下,这套……有没有问题。"
他换了一套暗红色西装。
我直接往裤裆看去。
"还行,就是上半身一如往常紧绷。"
"嗯,这套是两年前订制的,裁缝师是年纪比较大的男人,昨天那套虽然是新的,但裁缝师是年纪比较轻的女人,她大概不懂男人的困扰吧……"他脸有点红,眼神也有点飘。
"几乎所有同事都知道了,没有一个人提醒你吗?"
"没有,我平常换完衣服也没看那幺仔细……"他的视线落在地板上,我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遭遇性骚扰。
"我离开上一份工作就是因为这种言语性骚扰,你有打算处理吗?"
"我不在乎他们怎幺看我。"他擡起脸来,红晕从胸颈蔓延到耳尖,我才明白刚才闪避眼神,不是遭遇性骚扰的沮丧。
"那你干嘛特地要我帮你检视一番?"
"我没有要向他们展示什幺,妳别误会……"他说完这句话又别过脸,看来是怕我误会他在诱惑别的女性。
"知道了,我们的立场跟想法落差真大。"我不禁浅叹一声。
"妳说性骚扰吗?"
"是啊,从头到尾只有我在乎这一点,你自己也说不在意,不是吗?"我不知怎地胸口燃起一股怒火,但他并不是我想发怒的对象,我转身不想再多说什幺:"我要去上班了。"
"……"安得烈也只是沉默。
等公交车时。
我不禁想起当时跟几个比较有交情的同事,抱怨老板的言语性骚扰,从他们的反应感受到最多的就是四个字──小题大作。
"老板只是一时不爽讲话难听了点。"
"他说不定是想缓和气氛,开个玩笑罢了!"
"妳别往心里去就好。"
一开始还挺温和、还有点安慰。
但是当我越发愤怒,诉说自己快受不了,得到的回应渐渐一个比一个冷漠。
"没办法,我们领人家薪水,不然你自己创业当老板?"
"出来工作不就是这样吗?这都要计较,妳找得到更好的工作就离职啰!"
"老板有摸妳吗?没有吃妳豆腐已经很不错了。"
是这几句话,让我再也不想争取对错。
离开就好了。
这种事只有我在意,全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会在意。
有时候我不禁会想,是不是乌尔特留下的阴影让我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他,我会不会跟其他女人一样大方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