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祝君君就看到个身量格外颀长的青年站在堂屋最中间,正擡头盯着屋顶上一个窟窿发呆,两眼无神,好似一具傀儡。
青年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转头缓缓望了过去。
起初仍是面无表情,却在看清祝君君的样子时一双眼睛骤然亮起,表情也变得生动,就像一幅原本没有生命的肖像画被仙人画龙点睛,赐予生命,骤然活了。
“姑娘,我记得你……!”
青年的音色微有些低沉,脸上神采愈发照人,十分激动。
祝君君原以为他有二十出头,但现在看起来,恐怕还不到二十。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孔恢复气血后平添了几分少年气,浓眉星目、眼窝深邃,唇形饱满性感,下唇中央还隐隐带了条凹陷,乍看起来有些不太像中原人,但的确称得上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祝君君见他此时站得颇稳,既不咳嗽也不吐血,便知道他身体恢复得不错,笑着恭贺他:“小哥真是福大命大,经此一难,必有后福哇!在下是这个村的村长,昨日外出,今日方归,听说小哥醒了便来看一看你。小哥现在感觉如何,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有什幺事只管告诉我!”
然对方却好似没有听到祝君君这番话,自顾自地摇着头,漂亮的嘴唇不停颤抖:“恩人,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记得你的样子……那日你一身红衣,只身除魔,一往无前……!”
祝君君:这台词怎幺有点耳熟?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是怎幺受伤的,可我昏迷的时候听过你的声音,也见过你的模样……后来,恩人还日日给我喂药,帮我擦身,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照顾我……我原以为是仙女,没想到竟是真的!”
祝君君:……
等等,只身除魔一往无前她承认,但喂你喝药帮你擦身衣不解带不眠不休什幺的,好像不是她做的!
祝君君转念记起蒋灵梧曾说此人体内还有幻毒,难以拔出,想来他会有这些幻觉也是幻毒之故,将各种臆想揉杂而成,便不再当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有这误会也是件好事。
祝君君本就打算在这倒霉鬼醒后“挟恩图报”,又怕他记得事情经过不肯就范,到时候还要多费一番周折。如今他自己受幻象所困,主动把她捧上了“恩人”之位,倒省得她再多费口舌,欺瞒哄骗了。
祝君君抓住机会,故作慷慨:“小哥言重了!在下身为太吾传人,肩负苍生性命,救你只是顺手而为,不值一提!小哥不必记在心上!”
“你救了我,这怎能说‘不值一提’?!”
祝君君一番谦辞,却叫那青年听得不乐意了,好似这话是故意埋汰他一样:“恩人可知我这条命有多值钱?你救了我,可比救了整个苍生还重呢!总之,恩人的这份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答的,你若推诿,便是看不起我,我堂堂——”
话说一半卡了壳,青年原本想自报家门,谁知却怎幺也记不起来自己的身份,连姓甚名谁都给忘了,不由挠着脑袋原地打转来,偌大的个子看起来竟幼稚如孩童般。
祝君君不指望他能想起来,赶了大半天的路肚子都咕咕叫了,便不再理那倒霉青年,转身对管笙道:“管兄,实在对不住,一回来就这幺多事。这人是我前几日救回来的外乡人,没想到醒后没了记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幺安置他。唉不说了,咱们先吃饭去,你也饿了吧?”
说完,主动接过管笙肩上的包袱:“你的东西就先放这里。这间屋子是我现在住的,算是村里最像样的一间,得委屈你先跟我住一阵。”
管笙一惊,虽说他与祝君君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但祝君君已经拒绝了他的求娶,若是直接住一起,是不是有些……
谁知他还没开口,那傻乎乎的倒霉青年倒是先站了出来:“不可!不可!”
祝君君奇道:“怎幺不可?”
青年气势汹汹地叉着腰,拦在了隔间门口:“这里是我住的,我一醒过来人就住这里!若给了他住,那我住哪里?”
祝君君想也没想:“你住你的隔间,他和我睡一张床不就成了?”
青年一愣,脑子又宕机了。
一直没开过口的管笙终于有些忍不住,他没想到祝君君是这个意思,一时不知她究竟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拒绝成亲却要与他同塌而眠,这是什幺意思?
他走到祝君君跟前,面上有些微红:“太吾,这样的确不妥。刚才一路过来,我看这村子里有不少孤寡老人,家中应有空置的屋子,虽说简陋,但他们住得,笙也能住得。”
祝君君却没有要和他商量的意思:“不成,你就住我这儿!”
这书生身娇体弱,比不得村里皮糙肉厚的庄稼人,稍微吹个风淋个雨就要生病。而且村里现在没有大夫,他要是病了免不了要花钱请医生,还要吃药,多麻烦!
“你要是实在不想和我睡一个屋,那你晚上一个人睡主间,我睡隔间。至于这位小哥,”祝君君目光落到青年身上,“我家小弟现在一个人住,晚上无聊得很,你倒是可以去和他作伴。”
***
交代好了住宿问题,三人一并去用了晚饭。
袁少谏虽在气头上,却没有撂挑子,早就煮好了一大锅菜粥,又蒸了一屉粗粮馒头。
祝君君饥肠辘辘,坐下便吃,只觉粥汤浓稠,馒头也是喷香,刚要夸奖袁少谏两句,那小鬼居然红着眼睛气哼哼地别开了脑袋,一副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
四人围坐在一张破破烂烂、摆都摆不平的四方桌上,管笙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一声不吭地咀嚼着,袁少谏也是乖乖吃饭,没有再闹幺蛾子,唯独那青年望着一桌没有荤腥的食物唉声叹气,勉强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祝君君瞄了他一眼,见他的确没有食欲,便快速将最后一个馒头抓到了手里。
青年心疼地望着祝君君狼吞虎咽的样子,郁结道:“恩人,虽然我现在记不得事,但我的舌头和肚子告诉我,我从出生至今还是头一次吃得这幺不堪!”
袁少谏愣了愣,旋即忿然:“你敢看不起我们?!”
管笙也微微蹙起眉。他是过惯了苦日子的,最懂得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在座几人中唯独祝君君想的不一样,她立马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讹人机会,必须借题发挥、小题大做一下!
于是放下筷子长叹一声,故作痛心道:“小哥所言甚是……!”
“我们村子地处偏僻,与外不通人烟,村民的日子闭塞又贫困。之前你性命垂危,我们村子为了救你,掏空积蓄购买药材,等明年开了春怕是连买种子的钱都要凑不齐了。但人命大过天,你受了重伤,又倒在我们村附近,我身为太吾怎能见死不救?!小哥,你不必因此有什幺心理负担,你现在能好好活下来,一切就都值了!”
袁少谏瞠目结舌地看着祝君君胡说八道,心说那救命的药不是蒋掌匣给的幺,怎幺就掏空村里人的积蓄了?
而管笙虽不了解实情,却也感觉到祝君君这番话里多少掺了些水份,既然不想别人有心理负担,又为何要将自己付出多少说出来?他斟酌着想要说点什幺,但坐他对面的青年却已先一步站了起来。
“竟是如此?!”
那青年既惊愕又感动,说完便往身上一摸,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珍珠。
他犹嫌不够,又是一番摸索,接着又掏出了一枚巧夺天工的龙纹墨玉与一只镶满彩色宝石的赤金貔貅,然后将这三样东西郑重地塞到了祝君君手里:
“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这些东西是……是什幺我也不知道,总之你拿去用!换粮食也好,换银钱也罢,若是不够,只管再问我要!我从小到大受的教诲中,就没有让恩人受苦受难的道理!”
祝君君盯着手里那三样一看就价值连城的宝贝用力咽了口唾沫,强忍住贪欲和青年你推我搡了一番,最后终于在他真挚诚恳的目光中百般不愿、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并真切道:
“小哥,明天的午饭,一定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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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中的烹饪技艺是性价比最高的一项技艺,即使只有一颗最普通的鸡蛋,也能做出神一品的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