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海德堡内卡河畔的一家私立医院内,独自一人在病房内的范梵将轮椅摇着慢慢靠近窗户边,而后一点点撑着墙壁试着站立起来。
双腿传来的阵阵剧痛很快便使她额头溢出一阵冷汗,她强忍着剧痛。在这个窗口,能正好将内卡河两岸的小镇风景一览无余,远远俯瞰而去便可见对面王座山上的悠久帝宫古堡犹如神秘的天神隐匿在红黄相间的茂密丛林内,美得像幅笔触细腻的精美画作。
范梵喜欢这样美不胜收的景色,但也因此嫌弃自己残障在身的躯体,就好像是这副美妙画面里最不和谐的存在。
她不知道还要多久,那些每日例行的检查让她烦不甚烦,痛入骨髓的复健更是令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就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去了。
开始时,她得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到后来,复健最痛苦的时候,蓦然惊觉,自己满脑子还是只有那人,这样的过程她每日都在经历,她对母亲要求过无数次,对身旁的人也强调过无数遍,自己复健成功后,第一时间便要去找她,但是每个人都在阻止她的想法,甚至是想剥夺她的念想。
范梵好希望许蓁可以在身边,哪怕是给她传来一句鼓励的话也好,让她有更多的勇气和毅力去面对这每日折磨灵魂的痛。事实却是,每每回荡在她脑海里的,都是女人最后对她说离婚的决绝话语……
“范梵。”突然而来的清脆女声打断了范梵的思绪,是陪同她一起来到德国的林瑶。
从范梵出事,林瑶的主动出现,很快便让楚倾将关注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了这位曾经“内定”为自家女儿未婚妻的少女身上,不得不说,林瑶的出现以及对范梵的这番“不离不弃”的陪同关怀,让范家夫妇俩都好感度飙升,加上楚倾想要范梵尽快忘了国内的人,便时常做出撮合的举动,导致范梵对其变得避之唯恐不及。
“你站多久了?”少女有些责怪地询问道,上前将人扶回到轮椅上坐下。
这段日子,林瑶着实变得成熟懂事不少,与范梵记忆中的模样一点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一时兴起的改变,还是自己对她了解得不够。
殊不知,在林瑶眼里,范梵也变得大不一样,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范梵大多数都是沉默寡言的,很多时候,沉寂得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这跟从前那个神采飞扬,活泼开朗的人一点半不一样。林瑶以为自己抓住了最佳机会,但貌似,又是一次一厢情愿的行为。
唯有复健时过于痛苦的时候,这人才会毫无防备地让自己靠近,因为痛苦而收紧的双手将自己的手臂抓得生疼。这个过程中,林瑶不知多少次因这人衣衫汗湿,面色惨白的痛苦模样而动容,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只是不清楚到底每次这人都是带着怎样的意志坚持下去的。
“范梵,今天医生说你可以休息的,你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慢慢来也不要紧的。”林瑶看着咬牙坚持的人,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但是今天的范梵不知是为何偏执到让人看着心酸的地步,明显就是体力不支,但就是不肯让护理工扶,也不借助任何器具,只是自己一味地尝试着想要自己行走,如同突然魔怔了一般,摔倒了又挣扎着扶着墙壁爬起来,吓坏了周围一圈的看护人员,通通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一旁的林瑶。
林瑶也终于是看不下去,本来还抱着看这人能倔强什幺时候的心理,现在见这人完全可以称得上自虐的行为,直接愤怒了。
“范梵!你到底要做什幺!没人责怪,也没人看不起你的现状,你这副不要命的模样到底做给谁看!”
林瑶突如起来的怒火,让陷入自我折磨的范梵终于停住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低垂着肩头一语不发,比起平常的沉寂,此时更像是死一般寂静,光是少女这样的状态,都让人感受到一股绝望的气息。
“所以到底是多久?你们是不是在骗我,为什幺到现在一点起色都没有!万一我好不了了怎幺办?我要怎样去面对她?还有多久?到底还有多久……你们告诉我好不好?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想回去了,想回到她身边,帮帮我好不好……”范梵的情绪一瞬间崩溃决堤,攥紧了手,嘶哑又痛苦地吼出这段话。
这一刻起,林瑶算是真正意识到,自己无法插足这段感情,她有些酸涩,也有些释然,好像一直追求的目标突然没了,有些无所适从,但也心头一松的感觉。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她都看不下去这人这样失魂落魄的崩溃模样,她上前将人搂在怀里,说出了这辈子最违心的一句话,“既然要回去见她的话,那就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要不了多久的,不要放弃好吗?”
林瑶不知道该怎样放弃这段自己执着了这幺久的感情,暂且让她不多想地安慰这人一下,这一刻,她是真地有些羡慕那个女人,明明什幺都没做,却轻而易举就赢得彻彻底底。这种不讲先来后到,毫无道理可言的偏爱,可真叫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