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君只怀疑了一瞬便又释然了,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那百彩青髓蛊是神一阶的蛊虫,天底下除了她体内的金蚕蛊,就连五仙教也无一人能除得了它。
他二人若是知道,不直言相告也是情理之中,否则还不知岳星楼要怎样崩溃。
而且,在百彩青髓蛊无法驱除的前提下,这件事真正关键的点在于是谁给岳星楼下了这个蛊。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弄到手的东西,神一阶的蛊虫,比起金蚕蛊还要稀有,三年前的岳星楼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普通年轻人,连司徒邪的名头都比他大,谁为了害他要用这种方式?如果是有仇,砍断手脚岂不是更方便?
何况只要岳星楼与人交合,那这若蛊便会到其他人体内,岳星楼也就不药而愈了。
这幺一想,祝君君更纳闷了,若是那人要害岳星楼,就应该把这个蛊下在岳星楼喜欢的女人身体里,这样的话,只要岳星楼与对方交合,那他就会成为百彩青髓蛊最终的宿主,对他身体造成的创伤也就更大。
还是说,那人并不想把岳星楼害得太惨,也清楚岳星楼不可能和任何女子发生关系,所以才这样做?
祝君君越想越糊涂,只觉得这件事背后恐怕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从你脉象上看,身体的确比从前好了许多,”温郁收回手,眼底透出几分忧虑,祝君君也看不出什幺破绽,“但病根犹在,不可轻怠。”
岳星楼轻嗤一声,似是不以为然,祝君君以为他要来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却没想到他忽然擡手将她拢住,一把捞进了怀里:“没关系,我已经找到我最好的良药了。”
祝君君:你礼貌吗?!
要不是知道岳星楼对自己的“病根”一无所知,祝君君都要以为他是为了金蚕蛊才将她囚禁的了。
岳星楼突如其来的亲密,蒋灵梧和温郁看在眼里,他们两个又不是瞎子,自然早就看到了这个与岳星楼同坐一侧、头戴幕篱身着白衣的女子。但此前岳星楼一直没有引荐,他们也不好主动问起,此时见岳星楼如此,温郁便顺势问道:“星楼,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咱们说了这幺久也不见你为我们引荐引荐,不知这位姑娘是……?”
岳星楼的手在祝君君背后轻轻摩挲,渐渐摸到了颈侧,祝君君顿感不妙,急于开口的刹那却被岳星楼用气功隔空点住了哑穴。
便见岳星楼志得意满,似笑非笑道:“她是我将来的妻子。”
百花谷二人面面相觑。
***
一场秋雨直下到午夜都没有停。
在驿馆避雨的人中,大半都选择了留宿,只有几个外来的客商实在等不及,便冒着雨连夜赶路去了。
洗漱过后,祝君君被岳星楼抱上了床,原以为这男人肯定要压着她办事,不做上三次也要做上两次,却没想到只亲亲摸摸了一会儿,就搂着她准备睡了。
夜里有些湿冷,祝君君蜷起腿缩进岳星楼火炉一样的怀里,心里装着沉甸甸的心事睡不着。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把一些可以问出口的疑问说出来。
“岳星楼,你睡了没?”
“尚未,”岳星楼手指插在祝君君发间,听到她唤他,便摩挲了起来,“唤我‘大哥’。”
祝君君懒得理他,只问:“在遇到我之前,你是不是决定这一辈子都不碰女人?”
岳星楼动作顿了顿,忽然捏住祝君君下巴把她头擡了起来。
房间里只剩角落一盏烛灯,几乎什幺也看不见,岳星楼却觉得自己在祝君君眼睛里看到了最亮的光。
“祝君君,我是狮相门的狂狮堂堂主,半个广南都在我麾下,你觉得除你之外,就没有其他女人看得中我、对我投怀送抱了?”
祝君君蹙起眉,心说这什幺跟什幺。
让她不要连名带姓喊他名字,他倒可以直接喊她“祝君君”,这男人果真脑子有病。
祝君君不悦地推了推岳星楼的手,但没能成功推开,她心里火大,却又耐着性子解释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有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和你想不想碰,这不是一码子事!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岳星楼越发确定祝君君是在吃醋。
这可真是稀奇,要说吃醋那也是他吃,今天在驿站大堂她瞅温郁都快瞅到人家脸上去了,他都还没质问她,她却来反将一军,实在是可恶。
不过,可恶归可恶,岳星楼心里却是莫名惬意,像有一条涓涓细流淌过了他干涸的心床。
他将祝君君抱得更紧,用力吻在她发顶:“有了你我还要别的女人作甚,你别吃飞醋,你见我这一路正眼瞧过哪个女人没有?小妹,我只要你。”
“停——!”
祝君君气狠狠地推了岳星楼一把。
她好心与他说正事,他倒自顾自谈情说爱起来了。退一万步讲,她跟这人也不是可以谈情说爱的关系,他们是仇人,仇人!
祝君君凶神恶煞道:“岳星楼,你给我听听清楚!我问的是,在你遇到我之前,你为什幺不去睡其他女人?你自己也说了你条件不差,而且长得还好,所以你为什幺还是童子身,你练的武功没必要保持纯阳真阴吧!”
岳星楼被祝君君吼得懵了一下,顿时恼羞成怒:“祝君君,你是不是有毛病?!”
说完直接翻了个身,像座山一样把被窝撑出了一个漏风的大洞:“我为何要睡女人?你们女人一个个水性杨花薄情寡义,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喜欢那个,前一刻还与人恩恩爱爱,下一刻就能把刀插进那人心里!从我爹死的那天起,我便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娶妻,我岳星楼,绝不会把自己性命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话毕,房间里顿时寂静一片,只余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祝君君听完他这番话,心里乱糟糟的。
自从她知道岳星楼的身世后,便觉得他之所以会是这样一副扭曲的性格,和他原生家庭的关系很大——爹死了还没一个月母亲就改嫁了,还嫁给了他爹的兄弟,这事即便放到现代也少有,更别说是在古代这种环境。
现在听他这幺说,祝君君猜测,他爹的死恐怕还和他母亲有关。也难怪他要对女子恶言相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说什幺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娶妻,既如此,干嘛要在蒋灵梧和温郁面前说什幺“她是我将来的妻子”,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祝君君越发觉得岳星楼脑子有问题,已经被蛊虫毒坏了!
她拉起被子往另一侧挪了挪,受不住冰凉又缩了回来,翻了几次身后实在有些不爽,正想下床去再拿一床被子,那岳星楼忽然又翻身回来了,长臂一伸,重新把她揽进了怀里:“别再翻了,赶了一天路你不困吗,还睡不睡……”
那声音融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喑哑又深沉。
祝君君忍不住咕哝:“你是我什幺人,少来管我……”
岳星楼埋头在祝君君颈侧,还轻轻咬了一口:“你跟我睡一张床上,你说我是你什幺人?”
祝君君撇了撇嘴,不想再浪费口舌。岳星楼一面讨厌女人,一面又抓着自己不肯放,曲意讨好又强取豪夺,一切的背后只不过是因为她能治他的“病”。
正如他亲口所言, 她是他最好的良药。
想通了这点,祝君君脑子愈发清明,午后她在马车里睡得很充足,此刻真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倒是那岳星楼,没多久就睡熟过去,呼吸重得像昏死了一样,祝君君有意摇了他两下都没能把人摇醒。
祝君君与他同床共枕多日,第一次见他睡得这样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过这样也好,她本就打算趁他睡熟后去找蒋灵梧,现在更安全了。
又等了半刻钟,见岳星楼毫无苏醒的迹象,祝君君便把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小心挪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掖好被子、披上外衣,无声地走出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