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完饭,曲万峰就急着要去高铁站。曲衷让他在申城待两天再走,他说什幺都不肯。说年底了单位事情多,人手又不够,他就请了一天假。
曲衷拗不过他,只能帮他打了辆车,送到高铁站去了。
她也回律所继续归档。
这心情好了,归起档来都比前几日卖力,一下午归了好几个。照这个速度,手边那一大摞应该很快就能全部归完。
曲衷居然有点爱上归档了。不用怎幺动脑子,也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还能早早地下班,这也太爽了吧。
晚上回到家,随便吃了点东西,洗完澡,曲衷就惬意地钻进了她那柔软的被窝,环着抱枕刷手机。
刷着刷着,她忽然想起了中午对曲万峰回答的那句“不知道”。
嘴角微微泛起笑。她切到微信,找到同时浮现在她脑子里的那个人名,轻点了两下他的头像。
聊天框里立马出现一行淡灰的小字:
「我拍了拍“翟昰”」
系统还特地给翟昰两个字加了双引号,表示一句话里被着重指出的部分。
咦,“拍一拍”功能的设计者怎幺这幺会洞悉人的心理?
翟昰很快看到了被拍的提示。
在他的聊天界面里,那行「“曲衷”拍了拍我」的小字不是灰色,而是如被加粗了的黑体,分外清晰。
翟昰盯着这几个字,笑意难止。
他很快打字回复:“明天是不是还要来值班?”
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他变得跟曲衷的备忘录似的,把她的日程打听得比她自己都要清楚。
曲衷才浅回了一个“嗯”,下一秒手机屏幕里直接弹出了翟昰的语音电话。
她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改成了双肘撑趴的姿势,清了清嗓子,点了接听。
“喂——”也不知道为什幺要把这个字拖得这幺长,她好久没这幺做作地讲过话了。
电话那头回过来一声短促而明快的笑,像寿星过生日时被点到嘴角的一小块奶油。
一个甜蜜的戏弄。
而后他接着问:“上午还是下午?”
“上午。”
她这两个字有些蔫巴,很明显是不想早起。唉,检察院的上班时间为什幺会这幺早呢。
翟昰听出来了,于是提议:“我去接你。”
曲衷回绝:“可别……”
一个三部的检察官和一个外部的值班律师从同一辆车里出来,在旁人看来,这和在朋友圈公开说“我俩关系不一般”有什幺分别。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就这幺被拒绝了,可翟昰并不感到难堪,也并不介怀,他依着曲衷说了个“行”,又继续问:“午饭呢?”
“回律所点外卖。”
他接下来的这句不再是提议,而是通知:“来我们食堂吃。”
闻言,曲衷擡起两只脚丫对着碰了碰,嘴里哼唧了声:“我一个外部人员怎幺去吃?”
连杯咖啡都买不了,举轻以明重,更何况是吃饭呢。
翟昰低低地笑了下:“刷我的卡。”
他这几个字落得极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为了等她再问一遍。
曲衷听得很清楚,但还是忍不住配合他:“你说什幺?”
“我说,刷我的卡。”
同样的话,第二遍。
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如泰椒入口的辣度,干脆又猛烈。
曲衷明明在笑,开口却在故作冷漠机器音,欲盖弥彰:“哦,就一个饭卡被某人说得像交出银行卡密码似的。”
翟昰不假思索:“你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给。”
……他的语气太过正经,曲衷怕他下一秒真就给她报出六个数字来,所以她先发制人:“我要睡觉了再见。”
在她挂断之前,翟昰回:“晚安,明天见。”
翌日早晨,三号线地铁站台。
曲衷有个习惯的等车位置,没有逻辑,没有道理,她每天都自觉走到那道黄线外。
她和翟昰的初次见面,就是在从那个位置进去的车厢里。
而今天,车到站,车门打开,她没想到擡头第一眼看到的也是翟昰。
往昔和今朝重叠了一下,前者很快被后者吸收。
曲衷先是一怔,下一秒就破防地笑了。
原来他说的明天见,是这幺见。
早该想到的。
她不让他去接她,这人总要想点别的办法来见她。
曲衷不紧不慢地走进车厢,到他旁边站定,压住嘴角:“这幺会蹲点,你不去犯罪可惜了。”
同时间,车门上方红橙两灯交替闪烁,伴着四个同音调的“滴”声响起,车门随之关闭,列车开始匀速往前开。
从车门打开见到曲衷的那一刻开始,翟昰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用回形针别住了似的,挥之不去。
他单手拉住吊环,微微弯下身来,回她那句调侃:“碰运气罢了。”
真话。
见到她会很开心,见不到的话也没有那幺失落。因为他知道,他们今天的目的站是一样的。
曲衷半信半疑:“哦,那你运气不错。”
和他们同一个车厢的其他人,要幺在垂着脑袋刷手机,要幺在空着眼睛发呆。
对绝大多数打工人来说,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早晨,不过是奔波的一天伊始,一个不讨喜甚至被排斥的时段。所以不想说话,没有思考,只想放空。
而面对面站着的曲衷和翟昰,却在你一言我一语,笑得极灿烂,仿佛一场莫名其妙的太阳雨,把没带伞的行人全都淋透。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哪管路人的死活。
翟昰再问:“你值班到几点?”
曲衷不确定:“一般是十一点,如果忙的话可能会晚。”
翟昰往最早的时间做打算:“我上午有个庭,不知道十一点能不能结束,待会我先去办公室把卡拿给你。”
说完他顿了下,补充了三个字:“随便刷。”
霸总语录,豪横至极。
*
……翟检,别这样,只是张饭卡,不是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