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

隔了两天素荛出门望风,才发现白琚早就在他这小破屋子周围设了一圈禁制,她擡手轻触,空中浮现出缓缓流动的浅金色符文,里三层外三层的,足可见施设之人在上面倾注了大量灵力,颇有谁都别想闯进来的架势。

怪不得白琚前几日变着法子折腾她,原来准备工作做得甚是充足。

素荛在心里嘀咕,白琚到底是怎幺修炼的,明明年纪也没长她多少岁,但灵力用起来跟不要钱一样。

她伸手又戳了戳面前无形的墙壁,忽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此时会在这里的人,除了她就只可能是白琚。她故意没转身,果然被人先一步从背后拦腰抱住,她想等他先开口,可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肩窝,一句话也没说。

“白琚?”

“嗯。”

“你怎幺了?”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在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沉默后,他出声叫她的名字:“……阿荛。”

素荛察觉到有些不对,“嗯?”

“如果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一定不会同意的,对吧?”

素荛听他话中的意思,很难不联想到之前也是在这里,白琚留书一封,抛下她独自去了魔域,然后紫瑟趁机过来算计了她一番,让她在魔君手上丢了半条命。

同一件事不能再二再三,更何况她已经同白琚开诚布公地谈过了,他总不至于还能干出这种丧良心的缺德事吧?

素荛心平气和地答道:“对,我不同意,你要去哪里我都可以跟你一块儿去,毕竟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一直躲着,总归是要出去的,早晚的区别罢了。”她停顿了一会儿,补充道:“就算有人想杀我,真动起手来我也不一定会输,你们九重天上能打赢我的,怕是也没几个。”

她说完仍觉不够,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耍阴招不算。”

白琚问她:“那你当初接近我的时候是在……?”

显然指的是她故意输给紫瑟,硬生生受了一道三昧真火,以此换得与他共处一段时日的事情。

对此素荛非常理直气壮,“别人耍花招,自然是阴险歹毒、臭不要脸;自己耍花招,那就是兵不厌诈、情有可原——我总不能自己骂自己吧?”

素荛之前没少在白琚面前使手段,多是小打小闹的,白琚一眼就能看穿,也没觉得厌烦,更不会要求她纤尘不染。现在面对素荛这样的说辞,他反倒笑了,“确实,言之有理。”

白琚早就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在意素荛是否单纯,也不在意她是否习惯于编织谎言,他好像只是在意,她是否还留在他身边。

他握住素荛的肩膀,转到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不瞒你。先前我带你来魔域,是因为九重天观测到了魔族异动,我也告诉过你,魔族的爪牙遍布朔都,可能很快就会打破人魔两界的边界。当时我前往魔域,潜入魔君的宫殿,一方面是为了摸清对方底细,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延缓这件事的发生。”

“你们在朔都周围布了结界?”

“没有,只是在朔都城内设了一个阵,大阵一旦有异,我们就会有所察觉。朔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屏障。”白琚微微垂眼,“本来依照魔族目前的情况,至少再修养一两百年的生息,才可能彻底破开这道屏障。”

素荛不由地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就在一个时辰前,朔都城内大阵的东南角,破了一个洞。九重天一定会派人过来,我亦不可能放任不管。”

素荛完全听明白了,“所以,你现在要去朔都,你觉得我留在这里是当下最安全的选择?”

“原先我一心只想着尽快加固周围的结界,刚加固完就意识到所耗灵力多半是浪费了。”白琚弯腰捧住素荛的脸,手感不错,他反复揉了两遍,“就算我把你绑在这儿,你都能跑出去。”

哦,这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制是这幺回事,她之前好像有点误会了。

素荛被他揉着脸,讲话都有点漏风,“我们白琚神君才不会把人绑着呢。”

他看向她,“一起去?”

她望回去,“一起去。”

白琚的手从素荛的脸颊移向耳后,抚过她耳畔的几缕头发,“阿荛,遇到危险时,时刻谨记一个要诀。”

这句话很耳熟,前一次她与白琚同行,准备前往魔域前,她也听白琚这样说过。

素荛环抱住他的腰,“白琚神君请讲。”

“逃命要紧。”

她笑着仰起头,“逃不掉怎幺办?”

白琚点漆似的眼眸,好似幽静的,引人沉沦的深潭:

“躲我身后——我比你先死,你是否觉得平衡些?”

素荛知道白琚在引她说出下一句话,他想要她再次给出承诺。从前脱口而出的应答,此时却重若千钧,她扯住他的衣袖,声音几乎有些颤抖:

“……但我不想死。”

这句话说出口,没等到白琚回答,素荛又一次恍惚了起来,思绪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向了悠远的碧空。

直到她听见白琚说了同样的话——

“那便好好活着。”

记忆重叠交错,从前有多幺的轻易,现在就有多幺的不轻易。

天地摇晃,风筝没有在空中飘远,它随风跌坠,最终落进了潭水里。

就像望着他的眼睛,无论重来多少次,她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踏进来,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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