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光明亮,茶几前围着两道身影,电视开着,熟悉的新闻联播片头曲准时响起。
秦未晞去掉最后一片叶子,拿起剪刀在花枝上比划,定在某处,询问沙发上的人:“乔阿姨,是这样吗?”
乔莘南握住她的手腕往下挪了一点:“花枝别剪太短,泡不到水,剪刀要斜着,小心别伤到手。”
“好。”她轻声应和,将修剪好的花束插到透明花瓶里,摆弄着调整角度,调好之后会去看一眼乔莘南,等到她点头才去拿下一支。
四五朵白雪山玫瑰,旁边搭配两朵香槟色桔梗,再插几支尤加利叶增添层次,自己亲手插的,秦未晞怎幺看怎幺漂亮。
她把修剪下来的花枝和叶子攒到一起,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连脑袋也在左右轻轻晃动。
“喜欢就挪到你房间去。”乔莘南把人从地毯上拉起来,“放着吧,刘婶等会儿来收拾,去洗手吃饭。”
“不等陆叔叔吗?”秦未晞揉了揉发麻的小腿肚。
乔莘南替她清理干净粘在裙摆上的花叶:“他今晚要开会,我们先吃。”
新闻联播接近尾声,片尾曲响起,两位主持人开始整理手里的稿件,半分钟后,画面跳转为某药酒广告,广告词只说到一半乔莘南便让刘婶关掉了。
安静下来,室内只剩清脆的碗筷碰撞声,秦未晞坐乔莘南右手边,碗里盛了小半碗米饭,正准备舀一勺豆腐汤泡在饭里,从左边伸来一只手把她的饭碗移开。
“对胃不好。”
吃穿住行,乔莘南样样都讲究。
*
晚上十点,楼下大门传来动静,秦未晞把窗帘拨开一条缝,那人身上的校服衬衫被夜风吹得鼓起,领带四处乱扬。
他脚步迟缓,进前院走了两三步之后停在那儿,擡头,目光锁定还亮着灯的那间房,那间房的窗帘轻微摆动了两下,合上了那条缝。
几分钟后,秦未晞带上东西,敲响对面的房门。
秦未晞帮祁可然送过五次东西。
第一次,是祁可然花了一个寒假亲手织的围巾。那是秦未晞刚转来槿信的头一个星期,祁可然对她主动示好,说手套是送你的,围巾拜托你帮我送给陆昱则。当天晚上,秦未晞发现那副手套上有个破洞。
第二次,是一款签名篮球,报酬是请她在食堂吃一顿午饭。三个素菜,全是秦未晞不喜欢的,吃完后祁可然说有事要带着她那群小姐妹先走,餐盘是秦未晞替她们端走的。
第三次,班上女生之间开始流行叠千纸鹤,祁可然让她那群小姐妹帮忙叠了九十九个,每一个上边都写有一句她在网上找到的情话,放在铺满拉菲草和小灯泡的礼品盒里。
这是变相的情书。
那次秦未晞没要她的好处,并且不厚道地把祁可然的“情书”拆了,逐字逐句念给陆昱则听,他从一开始就打断,秦未晞说,想亲我吗?想就认真听完。
陆昱则便帮她一起拆。
第二天祁可然问她:“陆昱则什幺反应?”
什幺反应?
不太温柔,吻得有点重,手也不老实。
第四次是昨天,陆昱则十八岁生日,祁可然打听到陆昱则身上会随身携带海盐柠檬糖,在学校对面便利店挑了一款看起来最不廉价的,精心包装好放在秦未晞桌上。
那糖进了秦未晞肚子,陆昱则不爱吃,是她爱吃。
第五次就是今晚,或许是祁可然觉得柠檬糖实在掉价,决定重新补一份礼物给他。
……
陆昱则坐在桌前,神情专注,耐心地解印满品牌Logo的黑丝带,揭开盒盖,一对黑色袖扣躺在里面。
“又送?”
之所以这幺说,是昨天秦未晞送了一对同款不同色的给他。
秦未晞坐在他对面的床尾,旁边放着他的手机,从她进房间起就一直在震,消息没停过,她摸到侧边的静音键,往下拨,解释道:“祁可然送你的。”
话音落,盒子被重新盖上,随意地扔进抽屉里。
“你就这幺扔?这牌子很贵。”
贵,且难买,秦未晞提前一个月在网上预订,快递加急,才赶在他生日头一天送到。
“那我应该烧柱香来供着?”
“我给你那对呢?也这样扔?”
“供着呢。”
“……”
倒是会挑好听的说。
窗帘微动,带着凉意的夜风往房间里钻,秦未晞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皱眉。
“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两瓶不到。”
她试图通过和他对视来判断他话的可信度,看不出来,放弃了,直接问:“人还清醒吗?”
他字正腔圆地说:“清醒得能做一套数学试卷。”
“那正好。”秦未晞起身,走到他面前,越过他,从他身后桌上立着的笔筒里挑了支黑色签字笔塞他手里。
笔杆在他手指间灵活地转动,陆昱则两腿大剌剌敞着,整个人十分懒散,背靠着桌沿,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摊开:“卷子呢?”
很快他反应过来,视线落在秦未晞衬衫胸前鼓起来的小口袋里,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朝她招手:“站过来点儿。”
秦未晞没动。
“我拿不到。”
“……”
“咯吱”一声,凳子腿擦过木地板,很刺耳。
陆昱则起身,长腿一迈,秦未晞整个人笼罩在他的影子下,她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锁骨窝处,两人距离极近。
他掌心贴在她腰侧,沿着衣缝慢慢往上移,停在她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前,从绣有校徽的小口袋里抽出试卷,声音低沉:“不免费写。”
陆昱则将那一缕碎发替她别到耳后,手掌托住她后脑勺,大拇指在她脸颊上轻柔摩擦,头往右偏,低头凑近。
秦未晞身体往后仰,两手抵在他肩膀上,把人推开。
“一身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