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壶被誉为天下第一险峻瀑布,不同山林峭壁间的灿若白练,飞流直泻。它由江河倒灌而入,穿千里峡谷,滔滔激流直灌壶口,万马奔腾,势如千山飞崩,声震河谷。声响传数十里外,仍旧惊若旱雷,宛如霹雳,万鼓起鸣。当坠至陡崖时,悬瀑坠流,倾斜而下,寥寥的水雾升至空中,形成蒙蒙细雨,旭日之下,五光十色,如梦如幻。
邹若等人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遥望那缕白色的衣衫在水雾中升腾而起,随后又激坠而下。初始,还有些忧心,生怕曾师祖出了什幺意外。不过时日久了,连胆子略小的玉竹也跟着放平心态,不再挂念在那湍流中飘忽不定的身影。
“小郎君,你又悔棋?不行,退回去,重新来过。”
“什幺悔棋?你别诬赖我。”仝从枫扬着眉梢,小声得意的辩驳,“我的棋艺可是我阿姐亲手所授,怎会有错?”
莫许和玉竹对视一眼,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白眼。就见他固若平常的似的擡起腰间弯刀,摇晃着刀柄低声说道,“看到没,我阿姐送的。”
“都知道了,小...枫郎君。你都显摆过多少回了,大家眼睛又不瞎,耳朵也跟着听麻了。”若是往常,大家还跟着附和两句。可次数来的太多,是个人也受不了的。
莫许擡手用一根指尖挑开他的刀鞘,无视上面闪耀异常的绚烂宝石和刀柄下方荡漾着的一缕挂坠。看的出来,编织的人很是细心,络子广顺平滑,非常漂亮。可他无心再欣赏,擡眉高了几丝音调,正声说道,“你还下不下了?”
“不下了。”这里的人都唤他为枫郎君,偏生莫许要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烦人的紧。二人打了好几场,起初他还有些不敌,但他进步神速,对自己又恨,不久就能斗个平。后面又因都下不去死手,只好不了了之。他气哼哼的退开,将位置让给旁边早已跃跃欲试的玉竹。
他见两人下的有来有回,正想张嘴挑上几句,就听不远处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连忙起身快步挪了过去。
“阿姐,您醒了?是我们吵醒您了吗?”
“不是。”邹若懒懒的挪开脸上的书册,接过同时听到响动走过来的霍羽手中的湿帕,拭了拭手脸。笑着说道,“本就该醒了。今日如何?赢过莫许,玉竹没有?”
“那是我让着他们。”仝从枫哼笑一声,靠近她姐近前。却没料到,莫许耳尖,长长的嗤笑幽幽传来。他面不改色的朝远处瞪了一眼,随即乖巧的立在他姐身侧,不再多话。没办法,他是天生的臭棋篓子,救不了的。
邹若当然知晓他的棋艺,闻言故作不知的点了点头,并赞扬他谦逊知礼,很有大师棋风。引得仝从枫眉梢高扬,自得傲气的朝笑话他的众人冷冷扫去。
远处的卞锐锋瞧到这幕,略微多了些肉色的脸上跟着浮起真心笑容。“女君这个弟弟收的挺好。她如今这般,倒是越来越有年幼时分的样子。”
说完不禁大叹,“就该如此。都怪姜弘文那个老东西,将女君接回府中,反束成一个规矩的圆形。”
“也不能如此说。”在火苗中不断翻滚烤肉的霍行听他说到这,忍不住的插了一句。说完见他递来一个冷冷的阴笑,忙咽下喉咙的后续。侧身忙的飞起。
“曾师祖应该快回来了?”邹若和仝从枫站在崖底,一同遥望远处的浓雾。夕阳掠过,烟雾被人从里面强行破开,一个人影逐渐显露出来。
她侧眸瞟见少年眼中炙热,眼尾勾起淡淡涟漪。将手中的茶碗递给对方,绵声说道,“去给曾师祖送过去。”
“哦...好。”少年回神,见她眼带鼓励,从她手中接过茶碗和湿帕。同手同脚的奔了出去。
“曾师祖,请用。”
“嗯。”道空睁眼,瞧到是近日才来的这小子,淡淡扫视他一番。随后擡眸对上邹若的目光,心中多了几分思量。虽说邹若未告知这小子全名,只道这人是她故人之子,极有眼缘,因而收为亲弟,让众人喊他为枫郎君,待他如同她那般。但道空何许人也,自是与寻常之人不同。况且,他是见识过仝家剑法的人。虽说这小子改习刀法,可有些东西根深蒂固,一时是无法肃清的。
因道空淬炼,她们一行人便在古壶多停留了一段时日。再登上行船之时,已是蒲月,去了端午。习武的几人收获自是不小,道空一入船舱就闭了关。其余几人倒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只有仝从枫像是心中藏了些事,不过他掩饰的极好,没人察觉。和平常一般,他乖巧的蹲到邹若跟前,随意说道,“我上回在城中听到一个传言。听说东耀皇帝要为昭华公主择婿,邀天下英豪前去赴会。不如...我们也去凑凑这份热闹。当然...若是阿姐另有打算,我们不去也无妨的。”
“怎幺?你也有兴趣想去参选?”莫许听他说完,又见他愈到最后神情愈有几分低落。忍不住的打趣问来,满脸调侃。若是往常,仝从枫未必会同他计较,反正他们平日斗嘴的时日多了去了。可今日也不知怎的,他脸色突变,动了真怒。指尖已然触上刀柄,正要拔刀。
就听旁边的玉竹兴奋的拍手附和,“好啊,听说东耀以养花闻名天下,盛传他们国都美如仙境。昭华公主更是天下有名的美人。也因这般,东耀陛下和皇后才将她留到现今。要不然,我们去见识见识这番胜景?”
音落,众人神色各异,不约而同的向邹若望去,却见她笑而不语。直到诸人垂头抱憾或松口放松之时,才听她吩咐人转向,去东耀国。
东耀,倒是个热闹的去处。
邹若垂眸望向手中的茶瓯,茶梗摇曳,红唇渐渐浮起嫣然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