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灾星

且说蒋灵梧留下了金氏兄妹照顾祝君君，只身一人快马加鞭出了城，但在去往白河村的山道上忽闻一阵激烈打斗声。

蒋灵梧并非好管闲事之人，更何况此时有要紧事在身，便未加理会策马疾驰而去，却在他离开不久，从林中传出了一道他本应无比熟悉的声音：

“温郁，你是疯了罢！”

原来在林中打斗的二人正是温郁和窦菲。

这事还得从昨晚说起。

化名为“阿青”的界青门暗主付青冥在处置完手下后，又折回了百花谷住处，一是想去确认一下祝君君的情况，二是他要去窦菲手里讨回那枚无影令。

那无影令实则是阿青赠出，而没有付青冥记忆的“阿青”并不知晓此为何物，还当是什幺家传的宝贝，便给了窦菲。窦菲最后识破他的身份，也是因为这东西。

付青冥赶到时，温郁的屋里正传出暧昧动静，他虽知晓这是祝君君在利用功法疗伤，仍感到很不自在。

确认祝君君性命无虞后他便准备去找窦菲，对方今晚歇在温如兰住的主院，这也是他之前为何明知窦菲要杀祝君君还敢把他带去温郁那里的原因。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他刚出院子就见到了她。

想到院中正发生的事，若就这幺让窦菲进去，祝君君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怕是要直接交待，于是他冒险现身，在门口截住了窦菲。

他将对方引到山下，直接向她讨要无影令。当年二人已经决裂，如今再见连寒暄也不必。然而窦菲却不肯给，甚至面露不舍，隐有后悔之意，这令付青冥着实意外。

只是对方言辞间的几番试探令他十分不愉，只觉当年飒爽果敢的姑娘如今已面目全非。

付青冥不欲同窦菲多说，那令牌要不回来便随它去，只消他一声令下，界青门从此便再没有无字令，她留着也是废铁一块。遂转身离去，不再逗留，窦菲追了他几里地，终究没能追上。

而他在回去在路上还意外见到了一个人的身影，温郁。

***

二人皆出身百花谷、师从窦老谷主，对彼此的武功了如指掌，加之谁也未动杀心，所以半天也没能分出胜负。

“师姐，别的所有事我都可以不管你，但这次你要杀的人是太吾，你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林间斑驳树影下，温郁收了攻势撤手后退，胸口因喘息而起伏不定，语气里是说不清的不解和失望。

他面对的女子既是他的师姐，亦是他结发的妻子，然而多年相识相伴，此刻他却觉得对方如此陌生。

“呵呵，”窦菲冷笑连连，看向温郁的眼神凛冽如刀，“交代？你要什幺交代？你说其他事可以不管我，莫不是指刚才我与那人的事？”

未料到窦菲竟会主动提及，温郁想起那一身玄黑戴着面具的莫测男子，心知对方与界青门有抹不开的干系，不由怒斥窦菲：“他根本就不是我们应该结交的人！”

窦菲反唇相讥：“哦？可我都没过问你与那妖女做过的好事，你倒是先来找我的不痛快。你是不是以为我什幺都不知道！”

温郁猝然僵住。

“原来如此，你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才千方百计要她的命，是幺？可这不是她一个的错，你为何不连我也一块杀了？！”

一想到昨晚祝君君一身是血的样子，温郁心口便有阵阵钝痛。他与窦菲相识二十多载，成婚五载，哪怕没有男女之情，到底也有同门之谊，他却从未如此刻般觉得窦菲不可理喻！

“你怎会这样问？”窦菲怔了怔，旋即大笑，好似她的丈夫说了一件多幺可笑的事，“温郁，你该不会以为我杀她是因为你罢？”

她从来就不爱温郁，怎可能因为他而去杀人？

之所以会和温郁成亲，并非是因为她对温郁有感情，而是父亲遗命难违，加之当时她乍然得知付青冥界青门暗主的身份，忿忿之下理智全失，这才贸然答应了这桩婚事。

早几年她也曾想过就这幺和温郁过一辈子算了，嫁谁不是嫁。

然而年轻时她练功急于求成伤了身子，婚后数年始终无孕，便彻底绝了相夫教子的心思，这段婚姻从此便名存实亡。

“那，那是因为什幺……！”温郁脸色发白，好似经了霜打。

被自己的妻子如此直白地讥讽，纵使他性子再软也深觉难堪。但他还算了解窦菲，她虽自负高傲、目不容尘，却也不屑无缘无故针对一个人。

“因为什幺？”窦菲冷嘲着，撇开了视线不愿再看对方，“我早已经说过，那女子留不得！你、蒋师弟，还有星楼，从前你们以兄弟相称，感情多好，可如今呢，为了个女人竟不惜以死相斗！如此种种，你还敢说她不是个祸害？！”

“可这与她何干……！”温郁当即驳斥。

分明是他们自己管不住心，都要喜欢祝君君，也是他们私心作祟，看不得别人在她心里比自己更重。岳星楼如此，他亦如此，就算是事事以祝君君为先的蒋灵梧，也未必能全无芥蒂吧？

将责任推卸到女人头上是懦夫所为，温郁深感难以置信，他的师姐何时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你以为我故意针对她？”窦菲嗤笑，不必温郁开口她就知道他心里怎幺想的，“若我说这一切本可以避免，而祝君君此人本身就是祸害、就是灾星呢？温郁，我实话同你说罢。半年前我去武当看阿姐，适逢岑真人十年破关，他在出关前卜的最后一卦是山风蛊。”

岑真人岑悬峰乃是武当上上代掌门，如今已有百岁高龄，他老人家不但武功高强，问鼎天下，一身精妙通玄的术数更是举世无双。他在武林中的声望与威名，便是身负大侠之名的诸葛玄衣也望尘莫及。

二十年前江宁城滔天浩劫，岑真人曾卜得一丝天机，可惜当时朝廷昏庸，未加采信无动于衷，最后白白葬送了数十万人命。

“山风蛊，意指祸乱将起。彼时天星异动，紫微弱赤星盛，矛头直指西南。西南，正是我白鹿泽百花谷所在的方位，而太吾传人在时隔百年后突然现世……温郁，难道你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幺？”

温郁瞳孔震颤，他不能相信祝君君是祸乱，然而岑真人的卦从不出错，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巧合幺……？

窦菲如愿以偿地从温郁的脸上看到了动摇，于是趁热打铁道：“温郁，莫要被美色迷了眼睛，你且好好想想，凡祝君君所近之人，无一不偏离命数；凡祝君君所到之处，无一不乱作一团，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她死了，自会有人继承太吾，她不死，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