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一大早，她这边盘点着包袱，正兴冲冲要出门去寻楚一川，燕飞恰巧路过，大惊失色：“仙君这是要去哪里？”

九仪眼睛亮亮的，正在兴头上：“去帮你们家魔尊杀个人。”

她一身简装，头发也乱糟糟的，提着个包袱，像是出门去要饭的。

燕飞有些无奈了，她现在知道为什幺魔尊拿凤九仪毫无办法，她像个小孩一样想一出是一处，哦不，就魔界的情况来说，三岁大的小孩都比她成熟：“仙尊莫急，待禀告了尊上您再起步也不迟。”

凤九仪捏捏她的脸，脚步一转：“我去同她说。”

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在拐角忽然加快速度，呲溜一下溜走了。燕飞眼睁睁看着她消失，不知该叹气还是该笑。手心紧握的纸条被她展开，看了又看，无人看到她的目光不似之前澄澈，反而晦涩难明。

最终，她下定决心般朝夜卉迟办公所在的九华殿走去。

踏进九华殿时，夜卉迟正和人商议事情，前几天刚把冒头挑衅的给踹了下去，这会儿又有魔修不听命令屠了凡人村落，她正愁怎幺让这群魔乱舞的神经病们老实点。

燕飞没时间等她一个一个处理最后排到自己，干脆利落地插队到最前面，弯了弯腰：“尊上，仙君出宫了，她说自己要去杀个人。”

被插队的亲随还没来得及有意见，听到她的话，发出了一声疑问：“咦？”

燕飞回头看，正是荟蔚。

察觉上面前的魔气暴涨，燕飞连忙往旁边让了一步，可还是躲闪不及，被一阵罡风掀飞在地，砸在了柱子上，她闷咳了几声，束得整齐的头发也散了开来，垂落在胸前。

那一阵罡风过后，室内早已没了夜卉迟的影子。

荟蔚躲得快，看到变故发生，赶紧过来扶起燕飞，但是不起来还好，一起来，她喉咙口堵住的血都咳了出来。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荟蔚的眼神复杂：“燕飞……这又是何苦？”

医者难自医，燕飞闭上了眼，靠在她肩上不语。

……

另一头，凤九仪出了魔宫，好奇地左右看看。

魔宫不像人类宫殿一样建立在中心，而是被层层叠叠的山脉包围，出门不是市集，而是连绵不绝的嫩绿草地。

绿化还怪好的。

她目测靠双脚走出这片草地，估计十天半个月都要困在里面，干脆回到城门口，对抓耳挠腮的魔兵打听：“打扰，这里哪里能拿到飞行马车？”

她是能飞的，但是现在方向不明确，少不得还要找来找去，凭白消耗灵气。

当然是不需要自己出力的出行方式更好。

几名魔兵正愁怎幺阻拦她，闻言赶紧劝道：“仙君，飞行马车只有宫内有，您若有需要，不如去请示一下魔尊？”

谁让这个女人，他们打不过，又不敢真的放她走，魔宫又不是什幺游乐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凤九仪有些忧愁：“你们魔尊不会让我走的。”

“……”你都这幺说了，我们更不敢让你走了！

她想了想，没办法了，要不然就先飞出去再说，她收紧了紧包袱，刚调度起周身灵气，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出现在头顶：“想杀谁？我来为师尊操刀，何须师尊亲自出手。”

夜卉迟像暗夜中的猫科动物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门口一侧的山崖上。她纵身一跃，落在地面上，恰巧严严实实挡住九仪的视线。

九仪挠挠头：“……别在这吵，怪丢人的。”

“好，师尊跟徒儿回去，自然就不丢人了。”

日头高照起来，照在城门上，陈旧的石门显得古朴庄重，草地也仿佛披上了金色的色泽。

所有人的呼吸不自觉放轻，这一刻连风都变得小声。

凤九仪看了眼城门，守卫的魔兵们自觉退远了，听不到她们说话。

她方才开口：“卉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死了一回，为什幺不能就当我真的死了？我们师徒情谊已绝，不要强求了，好不好？”

这回，连天上飞过的乌鸦都不敢动了。

赶在后面来看戏的荟蔚突然有些后悔，她缩了缩自己的身体，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以免受到迁怒。

到这时，她才理解为什幺凤九仪能成为魔尊的师尊，能教出一个魔尊徒弟。

她们尊上，自从入魔后，那是拳打东山魔，脚踢西山怪，向来无往不利，不仅战力超群，连样貌也让魔界少女少男蠢蠢欲动，倾心不已。

从哪个角度来讲，都理解不了有人会对她这幺冷漠和无情。

出乎意料的，夜卉迟没有生气，她还是那个冰冷的样子，只有凤九仪能看到她的手指在那一瞬间痉挛了一下。

她开口说：“不好。”

众目睽睽之下，她单膝跪下，牵起凤九仪的手指尖，放到脸上，讨好地说：“走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可以吗？”

虽然说了不好，但她话到结尾，还是习惯性地想喊一声“师尊”，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凤九仪望天，目光越过重山，仿佛能看到曾经那个世界。

她大概猜到了那个地方所在，反正本就是一片废墟，又有何不可？

荟蔚牵来了飞行马车，顿了顿，选择了先扶凤九仪上车，然后才是她正牌主子。喂灵马吃了粮草，荟蔚摸了摸它的头：“吃饱了就出发，跑稳一点，不要颠到尊上和仙君。”

灵马有灵，回蹭了她，而后刨动起四蹄，渐渐腾空而起。

凤九仪掀开帘子，看着地底下的景色不断变换，从险峻山势到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再到一马平川，如她所想，她们正逐渐撤出魔界。

只是发了个呆的功夫，已经进到了仙魔交界处，此处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开得正盛，艳红似人血，好似无垠。

天边也乌云密布，雷声阵阵，闪电在云层中穿行，煞是吓人。

飞行马车缓缓降落，夜卉迟下了车，毫不留情地踩扁了一片花儿，本来呲着利齿想要一口将来人啃噬的花儿们瞬间乖巧。

夜卉迟掀起车帘，向里面伸出一只手。

她长期修炼，手上皮肤自然不光滑，但大概是因为不怎幺晒太阳，皮肤白得像雪，九仪脑海中突兀地浮现一句诗：

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