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让沈听眠的家庭支离破碎,在车祸中丧生的并非只有沈听涟一人。
父亲为了保住妻女性命,事发时用驾驶位迎着撞了上去,在病床上靠药物和呼吸机的支撑艰难续了一年的命,沈听涟当场丧生,是为了护住身侧的妹妹。
沈听眠的右手断过,也是在那场车祸中。
而母亲,本就身体孱弱的她在得知噩耗后更是一病不起,连带着精神也日日恍惚起来。
沈听眠永远记得那天,父亲在清晨亲笑着问她想去哪儿度过周末,是她选择了海边,倘若换个地点,除了海边的任何地方都好,这场灾难都或许不会发生。
她是始作俑者,是万恶的源头,她背负着的是今生今世都无法摆脱的自责与悔恨。
沈听眠害怕见到她的母亲,即便是眼前虚弱到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无法起身的母亲,她浑浊的眼球转了转,望了过来,眼底有了些喜意,可沈听眠却怕得心尖发颤,晃着身形向后退了半步。
她艰难喘息,沙哑的嗓音透着痛楚,“阿涟,你来了…”
沈听眠,沈听涟。
她们长得有七分相像,所以精神恍惚的母亲认错也不奇怪,沈听眠每回过来,母亲都会一声声的唤她“阿涟”,也是在一遍遍的提醒她,是她害死了姐姐。
沈听眠的嗓音有些干涩,“嗯…我来看你。”
“阿涟…工作很辛苦吧?”
母亲无力地睁着眼帘,望着她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瘦了,不能光顾着画画不吃饭。”
“有空教教阿眠。”母亲喘着粗气吃力地笑了两声,又猛烈咳起嗽来,呼吸罩内层浮上一层薄雾,“阿眠去哪儿了?”
沈听涟太优秀了,无论是课业又或是画画,她都要比沈听眠来得更为优秀,父母常对她赞赏有加而下意识忽略了自己,沈听眠一点儿也不生气,因为沈听涟将那份爱弥补给了她。
沈听眠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阿眠工作忙,忙过了就来看您了。”
母亲忽然瞪大了双眼,擡手颤巍巍地指向了她,眼底的温柔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恶狠狠的恨意与恐惧,她的嗓音尖锐起来,“不,你是阿眠!”
“是你害死了明城和阿涟!”
她的状态像极了回光返照,那些虚弱在此刻都不复存在。
身后又哭又笑的叫喊声像恶鬼般在追逐着沈听眠逃离的背影,她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几乎要被窒息感包围,冷汗在顷刻间爬满后背。
狼狈又跌跌撞撞的奔跑,直到在医生的办公室门外才停下,她的右手颤栗不止,似乎又感受到了车祸时骨头断裂的疼痛,强忍着颤意敲开屋门,沈听眠面无表情地对医生说着,“麻烦尽快安排手术。”
医生翻了翻病例,头也没擡,“沈小姐,已经为您安排了优先,一个小时后就可以手术。”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沈听眠背靠在冰凉的金属椅上纹丝不动,只留有不断发颤,攥紧又松开的右手。
为父亲续命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沈听眠在手恢复好后就重新拿起了画笔,她没日没夜的画,拼了命似的画,终于在圈子里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靠卖画得来的收入替母亲治病,将她安置在疗养院,因为沈听眠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母亲,都无法释怀的直面对方。
不知时针转了几圈,手术室的绿灯亮起,空旷死寂的长廊上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沈听眠起身迎上医生,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医生即将宣判的结果。
“沈小姐,请节哀。”
“您母亲的求生意志微弱,我们尽力了。”
都结束了。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抛下她离她而去了。
求生意志微弱。
沈听眠忽然笑了,可那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她呆呆站在原地,抽筋剔骨般的疼痛忽然从右手腕间传来,可她就任由着那些疼痛蔓延肆虐,擡手拭去了面颊不断淌下的泪水。
是不是方才不被母亲认出自己是沈听眠,她就不会放弃求生,手术就尚还有一线希望。
是她害死了姐姐,害死了父亲,如今又害死了母亲。
头疼欲裂,呼吸受阻感到缺氧,走廊的吊灯光线刺目,沈听眠感到难以稳住身形,勉强擡手扶住了墙面,可黑暗笼罩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将她彻底吞噬,沈听眠膝盖一软,倒在了冰凉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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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都是在给后面的发展做铺垫,小沈很快就要被狠狠拿捏了´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