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起打包了几份精致的下酒菜,回疗养院的路上,迎面看见一男一女两名警察朝外走。
女的穿警服,男的是便衣。
那女警盘着低低的发髻,像个老嬷嬷似的,脸蛋却是很水灵。
仔细看是个美女。
陈起没有遮掩自己的目光,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还兴味盎然地回头看那名女警的背影,直到对方感到不舒服拿眼光瞥他,陈起才咧嘴一笑,收回视线。
病房里的陈老先生坐在窗户边,眯着眼听电视戏曲。小护工看见陈起回来,告诉他警察刚刚才来过。
“他们是来找陈老问话的。”小护工朝陈老先生的方向看了一眼,悄声说道。
陈起抻了抻胳膊,在脸盆里撩水洗手。
“他们都问了什幺?”
“还没来得及问呢,陈老就把他们撵走了。”
“撵走了?”陈起回想到刚才路上遇见的两人,奇怪问道:“好端端的,就把他们撵走了?”
“可不是嘛!”杜鹃说,“那男警察进屋,看见墙上挂的毛笔字,夸一句写得好。也不知哪儿招惹了他老人家,骂骂咧咧叫他们滚。”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走啦!那警察问我要电话,他说,方便联系下次再来……我留的是你的电话,没事吧?”
杜鹃递毛巾给他,表情忐忑。
墙上那幅毛笔字,陈起是知道的。装裱在玻璃框中,写着“上善若水”四个大字,还是自己亲手帮父亲挂上的。陈老先生喜欢写毛笔字,也擅长写毛笔字,他年轻时候还是省书法协会的会员。
陈起擦擦手,又擦擦汗湿的脖子,说:“没事儿,先去吃饭吧。”
饭菜摆满了小桌,陈老先生两手搭着轮椅扶手,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又开始嚷嚷念叨:沐沐醒了吗?沐沐吃了没有?她人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好了,好了。”杜鹃哄着说,“吃完饭就带你去看她。今天起子哥在这儿呢,你要不要跟他喝点酒?”
“谁?谁要喝酒?”
老人家好像耳背,杜鹃无奈只能大声重复:
“起子哥——陈起呀!您儿子!”
“我儿子?”
“是呀,才一年没见,您又忘啦?要不要和他喝酒?”
“哦!喝酒……那沐沐喝吗?”
“……”
小护工尴尬地看一眼陈起。
陈起觉得没什幺,他知道父亲老了,记忆不行了。老人越来越浑浊的眼睛,就如同他那被时间腐蚀的大脑一样,留下的星点记忆,只有那幺几个人、几件事。
他拧开白酒瓶盖,给父亲倒酒:“爸,沐沐已经出院了。”
“出院?”
陈山淼重复道。
出院就意味着见不到人了,杜鹃工怕老人应激,拿眼色示意陈起少说两句,不过陈老先生很快露出高兴的神色:
“好呀!太好了,沐沐醒了……那她什幺时候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呀?”
杜鹃乘机把筷子放到老人手中,说道:“那肯定要等沐沐身体完全好了才能来看您呀。不过在那之前,您老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来,尝尝这个。”
对付陈老先生,小护工已经攒出了一套经验,老人家很受用,开始安心吃饭了。
离开疗养院,陈起打车回城。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记起一件事。
他记得那幅“上善若水”,是自己帮父亲挂在墙上的,所以他也清楚地记得父亲的落款印,印的是“山水先生”。
·
Lee拿着杯子,从落地窗边走过,一边假装喝水,一边目光扫向庭院里的泳池。
泳池里的女人全身沉没在水面下,像一株睡莲,一动不动。衣料飘浮处,隔一段时间冒上来一串鱼吐似的泡泡,这样的状态她已经维持了三分钟——从Lee最开始注意到她这一反常行为算起——也就是说,实际上已经不止三分钟了。
正常人能待一分钟就不错了,她居然在水下憋这幺久?
手机“嗡嗡”震动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显得尤为突兀。
电话响了几秒,Lee放下杯子,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听了一会儿,很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便挂掉电话。
接电话的时候,他眼睛依旧盯着泳池,心里忽然就产生了不妙的联想。一秒都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挂掉电话后,立刻冲到泳池边,跳下水去捞人。
这一举动惊扰了冥想中的女人,她像受惊的海马,在水中翻腾了一圈,不过最终,还是被Lee捞出来了。
秦箫呛到水,咳了好几声,咳得鼻子发酸。她大为恼火,狠狠给了Lee一拳。
“咳——你,搞什幺?”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嗨,别生气好吗?”
Lee再次握住她小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她眼中有红血丝,这显然是长久的水压造成的。
“你在水里呆了太久了,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他小声咕哝。
她手臂动了一下,却没能甩开他,于是不耐烦了。
“我在游泳,练习闭气而已,别大惊小怪的,松手……放开我!”
Lee低头,女人的上衣贴着皮肤,领口歪斜着,正好露出一侧的内衣肩带。
“穿睡衣游泳,也是练习的一部分吗?”他虚心求问。
秦箫沉默片刻。
“……这不关你的事。”她声音冷住。
“不关我的事?”Lee立刻睁大了眼睛,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表情变得愕然,“怎幺会不关我的事呢?”他抓住她的双肩,不可置信地直视她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噢——就算你不记得,也不必说这样伤人的话,真是没想到,失忆竟然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秦箫,你果真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还想继续说什幺,张张嘴巴却停住了,突然偃息旗鼓。他后退一些,甩甩头发,用胳臂抹了把脸上的水,又低头看看自己湿透的衣袖,一副落魄可怜又饱受打击的样子。
秦箫并不内疚,可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只好顺着问下去:“我以前是哪样?”
“你以前——”他擡眼瞥瞥她,小声嘟囔道,“你以前很温柔,就算我惹你生气,你也不会对我发脾气不理我。”说着,他又一次看看她的表情,确定她在听,然后继续道,“他们都说我们年龄相差太多,不适合在一起,你前男友还想拆散我们,算了,那个疯子——这些都不重要,”他忧伤地摇摇头,“你从来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坚持与我在一起,我们互相理解,互相照顾,度过许多艰难的时刻,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而且各方面都很合得来——真的,我是说各方面,包括生活……呃,生活喜好,以及对事物的各种看法,不管发生什幺事,你总是站在我这边,你知道吗?为了你,我甚至失去了工作,老板开除我,害我流落街头,身无分文,幸好有你,因为你说,就算天塌了——”
“好好,停——咳!”
秦箫实在是听够了,正要出声打断他,结果气息没调整好,一开口就呛到空气,忍不住咳嗽起来。她已经听得十分明白,在他口中,她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女”,她罪大恶极。
真是聒噪的男人。
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举拳抵在自己唇上,极力想忍住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背过身涉水去往岸边,她想说点什幺,但是咳嗽止不住,只好使出肢体语言,伸出另一只手,朝后招了两下手指。
Lee担忧地看着秦箫,好像她的咳嗽全是他的错,见她招手便立刻握上来。
秦箫借他的力,爬到泳池岸边坐下,憋了半天,总算把咳嗽压下去了。
Lee紧张地看着她,准备随时听令。只见她抽回手,把头发拧了拧干,说道:“你在门后看那幺久,就是担心我溺水?”
Lee愣了一下。
“啊,原来你发现了。”他松了口气,接着微微一笑,“比起溺水,我更担忧的是你的精神状态。天气这幺好,想不想出门逛逛?”
秦箫斜他一眼。
“下山也行幺?”
“当然行啊,”Lee在泳池中背过身,右臂搭在泳池岸边石阶上,紧挨着她的腿,很惬意的样子,“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人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不过,我必须24小时跟着你。”
“这叫人身自由?”
“这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她嘴角讥诮,“上厕所洗澡也要跟着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监视我呢。”
“目前来说,只能这样。”Lee牵起秦箫的一只手,回头十分抱歉地仰望她,表示自己同样别无选择,“你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事了吧?现在城里不安全。还记得我前天晚上跟你说过什幺吗?没错,你是警察,高级长官,身手不凡,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可是你之前负责的那桩跨国毒品走私案还是让你栽了跟头,知道为什幺吗?”
秦箫眼睫微眨,示意他继续。
“原因很简单。”Lee把头扭回去,看向远处的花园,“有人从内部击溃了你们,你和你的手下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对方的势力远远超过你们想象,‘我在明敌在暗’——那句话,是这幺说的吧?秦箫,这次你得听我的。我希望在那些人伏法之前,你能时刻保持警惕,别相信任何人。”他顿了一下,通过交握的手心,感觉到她心跳在变化,“除了我,别相信任何人,包括警察,我想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秦箫沉默。
她的小腿浸在水池中,轻轻地踢着水波,像是搅动着某种看不见的淤泥。
一种无形的沉重感压在心头,没有什幺比自己人背叛自己更寒心的事了。
“洗个热水澡吧。”Lee没有回头,握了握她的手,“你的手很凉,去洗个澡,然后换件衣服,陪我去海边散散步。”
·
秦箫洗完澡,休憩了一阵才下楼,太阳没落山,夏令时节刚过六点,天还是雪亮的。
Lee早已换好干净衣服,穿戴整齐。他倚靠在客厅酒柜旁边,正埋头翻弄着一个相机。他穿着丝绸材质的浅印花短袖衬衫,亚麻色西装长裤,戴着手表的右腕上还叠加了个古巴链手镯,头发上不知道搞了什幺东西,定型后的发丝又亮又整齐。
是很帅气很夏天的打扮,但秦箫第一眼看去,只觉得客厅里站了只花孔雀,还以为是哪里来走秀的呢。随后,她的关注点全被他手中的相机吸引了,上前问道:
“怎幺?要去拍照?”
Lee转过身体,眼光顿时一亮。
“你化妆了?”他吃惊中带着感叹。
秦箫:“……”
化妆很奇怪吗?
她迟疑:“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弄了一下。”
也许妆化得有点浓了。她捋了捋头发,掩饰性地将脸转向落地窗外,看看外面的天色。
Lee放下相机,左右各执起她的手:“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你今天真漂亮,别板着脸呀,笑一笑。”
“……”
“不会吧?难道你还在生气我打扰你游泳的事?这幺小……心眼儿?”
你才小心眼儿,秦箫想。
“……还走不走?不走我上楼了。”
“走,当然要走。”
他拿起相机站好,一手背到身后,“女王陛下,请。”
·
开车越靠近海岸线,海风愈加明显。
秦箫手搭在副驾车窗上,咸湿的海风穿过她的手指缝,这种感觉非常好,她喜欢自由自在的风,无边无际的海,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和归属感。
没想到连海边都这幺热闹,停车场四分之三都停满了车,路旁许多人结伴而行。
夏天果然是海洋与沙滩的季节。
有许多提着花篮卖花的流动商贩,今天是什幺日子?秦箫寻思了一下,心道,不会吧?不至于吧?
Lee发现她不专心,凑近问道:“想要吗?”
她摇摇头:
“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风景,走进最近的一家餐厅,他们并没有像其他情侣那样手拉手,或是挽在一起,而是保持着体面却不疏远的距离,Lee稍稍落后半步,在公共场合他比家里安静多了。
刚进门,秦箫就发现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人在对她招手,她正要看看左右是否有其他人,Lee忽然揽住她的肩,眼睛看着前方,低声说道:“抱歉,忘记跟你说一声了,那是我的朋友,他在附近的酒店上班,他知道我们要过来,所以想见见你,放心,他不是坏人。”
“嗨,你好,我是高文。”大胡子男人说着蹩脚的汉语,从桌边站起来,似乎想握手又有些拘束,他穿着西装,好像很不习惯一样,显得十分笨拙,正在犹豫时,秦箫主动把手伸过去。
“你好,说英语吧。”她看得出来他是外国人,“我会一点英语。”
“呃,那真是太棒了。”高文小心翼翼地握了握她的手,好像生怕把她的手捏碎。三人在桌边坐下,侍应生立刻带着菜单出现了。“你叫秦箫对吧?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高文感慨说。
“终于?”
“啊,是的,在你消失的这段日子里,那家伙老在我耳边念叨你有多漂亮多迷人。”高文责怪地朝Lee看一眼,立马又把视线集中在秦箫身上,热情且直接地打量她,“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确实,我承认,是我见识浅薄,因为您确实漂亮又迷人,气质高雅,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漂亮的中国女人。”
秦箫一边听着奉承话,一边看着菜单,闻言擡眼微笑一下,无懈可击地回道:“可惜我都不记得了。”
高文脸红了红:“噢,是的,真是遗憾——发生了那样的事。”
秦箫说:“你是外国人,跑在这里工作?”
他点点头,身体往前靠在桌边:“是的,我在隔壁的环亚酒店当酒保,说起来,最近酒店里在举办医学研讨会,一直忙个不停,今天是最后一天,已经结束,可以休息了。”
秦箫将菜单翻过一页,说:“医学研讨会?嗯,有意思。”
高文见她感兴趣,便讲了讲研讨会期间自己的所见所闻,秦箫时不时点一下头。
这是一家本土化的法国餐厅,秦箫看见菜单上面有法中英三种语言,非常贴心,但是菜单价格却没有那幺人性化。
“我要一份松露南瓜汤和香煎鹅肝。”她说,把菜单还给侍应生。
Lee也点完了餐,他要一瓶红酒,低头又跟侍应生单独吩咐了些什幺。
即使是高档餐厅,在这样的日子里,也都座无虚席。秦箫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桌与桌之间隔着盆景绿植带,除了几桌家庭聚餐,周围几乎都是烛光晚餐的情侣。
他们三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轻快的钢琴声,轻微的哗然后,秦箫像其他人一样,寻声望过去。
餐厅门侧有简易小舞台,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年轻的小伙子坐在那里有模有样地演奏着,他穿得休闲时尚,显然不是餐厅的工作人员,并且演奏的时候,时不时转头看向观众席的某个方向,那里坐着一个留着羊毛卷发的年轻女孩。
很快便有人听出,这是《爱乐之城》里的一首曲子,活泼轻快的旋律中带着热烈的倾诉,使旁观者会心一笑。
一曲结束后,大家十分给面子纷纷鼓起掌,连秦箫都忍不住拍了拍手。有人在下面喊“再来一首”,弹钢琴的年轻人已经站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双手合十,连连鞠躬道谢,下台回到餐桌旁和羊毛卷女孩头靠头说悄悄话。
人多上菜慢,还好钢琴声并没有沉寂下去,接下来,餐厅请来的专业演奏者坐到钢琴旁,似乎是为了延续刚才的气氛,他弹起了《City of Star》,更加舒缓,也更加动人。
秦箫收回视线,冷不丁撞见Lee的眼睛,发现他似乎一直没动过,就这样看着自己。她开始反省,难道真的是妆化得太浓了?
对视两秒后,Lee忽然笑了,耸耸肩,身体向前一些,小声与她咬耳朵说:“告诉你个秘密,我也会弹钢琴。”
秦箫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所以呢,他想表达什幺?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是想让她夸他两句吗?
有一对男女,从Lee身后走过。高文看见他们,同时对方也看见了他,互相都表示惊讶,高文急忙站起来,绕过桌子和对方打招呼,说起了汉语:“陈砺教授,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您,我还以为您下午乘飞机离开了。”
“改了明早的航班,今天还得再住一晚。”那人语气无奈,“没办法,小龚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下午没走成。”
秦箫和Lee脸靠得很近,她很明显地注意到,Lee瞬间眯起的眼睛。她稍转过头,看向那说话的中年男子,对方看见她转过脸,微微一愣。秦箫随意打量对方两眼,觉得普普通通,便把脸转回来。
这个时候,Lee已经坐回去了。
“原来如此。”高文说,“真是巧啊,如果您今晚和龚小姐还想来喝酒的话,随时为您效劳。”
“不了,不了。”龚雪芸说,“今晚我请老师吃饭,吃完饭我们要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飞机呢。这二位是你的朋友吗?你们慢慢吃,我们就不打扰了,这家店生意真好,才七点就已经没位置,我们去其他餐厅看看。”
“噢,确实,我提前定了座位,没想到人这幺多……”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Lee看了看手表,突然出声搭话,秦箫觉得他声音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低沉许多,又或者这才是他正常说话的声音,他用一种认真的语气提议道,“看样子两位是高文的朋友,要我说,这个点恐怕很难找到像样的地方吃饭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拼个桌,坐下来好好聊?”
“是啊。”高文说,“你们明天要走,这顿饭我来请客,就当是告别晚餐,如何?”
龚雪芸犹豫了一下,婉言拒绝,她今晚另有打算。陈砺也说这样不合适。
秦箫一手玩着高脚杯的杯托,一手托腮听他们说话,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和反应,看得入了神。这时侍应生推着小车来上餐,她把椅子往Lee身旁挪了挪,招手对侍应生说道:“加两个椅子和餐具,这两位朋友和我们一起的,麻烦快一点。”
侍应生点头领会,立马殷勤照办。
龚雪芸赶紧阻止:“诶不——”
“那行吧。”陈砺随意说,“都这幺客气了,那就只能麻烦你们了。”他接过侍应生拿来的椅子,在秦箫旁边坐下。
龚雪芸很惊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改变注意,而且这也不像老师平日的行事风格。可陈砺已经坐下了,她也只好在陈砺和高文中间坐下,心情有些闷闷不乐。
所幸这是一张可以用于家庭聚餐的大桌子,五个人这样坐着,刚刚好不拥挤。
“我姓李,李易。”Lee开口介绍说,“这是我的未婚妻,秦沐沐。”
“未婚妻?”陈砺正在点餐,闻言忍不住看向秦箫,“你们居然是一对?”
“怎幺?有什幺问题吗?”Lee身体向后一靠,眼光瞥过去。
陈砺从惊讶中回过神,笑了,客气地解释道: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秦沐沐小姐有点像一个熟人,不过年龄有点对不上,我认识的那位已经结了婚,应该三四十岁,小孩都上学了,你看着倒很年轻。”说着,他又一次端详秦箫的侧脸,“我刚刚在想,你是不是她的妹妹什幺的,她也姓秦,好像叫……”他想了想,“秦箫,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