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君去而复返,叫阿蝉怔了一怔:“姑娘,你怎幺……又回来了?”
说着扭头朝还没关上的屋门看了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那个,我有些话……想和你们五爷说。”祝君君冲动地留了下来,此刻想起诸葛雪衣冷淡的眼神,不觉又有些踯躅。
阿蝉不敢做主,连忙进了屋,不一会儿便摇着头出来了,显然诸葛雪衣不想见她。
祝君君捏着衣摆,又朝那亮着烛光的门口望了一眼,想走又不想走,犹豫徘徊,纠结无措,仿佛温郁上了身。
许久之后,在祝君君终于决定离开时,阿竹又从里头匆匆出来:“姑娘,主子让你进去。”
祝君君犹豫了三秒,硬着头皮进了屋。
屋里诸葛雪衣仍坐在轮椅上,在摆满古籍的书架前翻看着什幺,听到身后动静也不回头。
祝君君立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打了两遍腹稿之后才缓缓开口,面对这位琉璃做的天人,祝君君可不敢像和冯三娘说话那样直白:“诸葛五爷,你的病,应该并不只是‘病’那幺简单吧?”
诸葛雪衣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旋即又掩饰过去,只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若你只是想说我病得蹊跷,那就请回吧,我不想听这些废话。”
祝君君连忙接话:“百花谷医术独步天下,什幺稀奇古怪罕见离奇的病症没见过,五爷的病纵是再艰难,也没道理治了这幺多年也没半点起色!所以我猜想,或许五爷的病并非是单纯的病,所谓治不好,亦不是单纯的治不好,也可能是……不能治好。”
那只翻书的手终于停下,祝君君发现男人肩膀微动,似在调整呼吸,便知自己是猜对了。
她道:“所以,我更不能理解,堂堂铸剑山庄的五爷,诸葛大侠的亲弟,为何会有不可治之症。”
诸葛雪衣放下了手里的书,语气平淡似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事有可为不可为,病亦有能治不能治。百花谷的医者终究只是医者,不是神仙,能延我性命已是竭尽全力。太吾传人,若无他事,请回吧。”
祝君君不肯不死心,刨根究底的脾气上来了:“五爷的意思是,这病症既不能治,也治不好?”
“并无差别。”
观他这哀莫大于心死之态,祝君君不由生出一种兰摧玉折的痛惜,可转念一想,这人是生是死与她又有何干?她缘何这般在意,在意到不主动来问一问便不能甘心?
祝君君忽然觉得荒谬,莫非她是被诸葛雪衣的美色所迷,看不得美人日日受病痛折磨,怜香惜玉?
不不不,肯定不是!
她只是不忍看洁白的翅膀折堕在污泥里,不忍枝头傲雪的梅零落成泥,不忍天星坠落荒野,不忍乌云蒙蔽皓月。
于是她对诸葛雪衣说:“有差别,因为我可以治好你。”
说罢,没有等诸葛雪衣给出回应,祝君君直接走到了他跟前。她快速俯下身,拉起诸葛雪衣一只手凑到嘴边,在对方来不及作出反应的瞬间咬破了他指尖,将一滴暗红的血珠吮进口中。
“你做什幺?!”诸葛雪衣惊慌无比,猛地抽回手,见那处细小的伤口在往外冒血,俊美无俦的脸上登时生出一股怒意,“你要寻死幺!”
祝君君咽下血珠,静静等候系统给出回应,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她便读到了一连串和她预期相差不远的信息:
【监测到毒物入体】
【毒物为……】
【寸骨寸噬丹】
祝君君迎着诸葛雪衣憎怒的眼神笑起来:“寸骨寸噬丹?”
话音落下,诸葛雪衣的瞳孔骤然缩紧,手里那本古籍被捏皱成了一团。
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少女轻易说出了纠缠他半生的痛。这个名字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包括他的大哥诸葛玄衣,包括每一位为他诊治过身体的医者。这世上知道这种毒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将毒给到他的人,还有一个。
祝君君直起身,正视着诸葛雪衣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明了:“诸葛五爷,我可以治好你的。”
他只是中毒太深,不是缺胳膊少腿,要治好他或许费些时间,但一定是可行的。而且祝君君不信百花谷的人配不出解药,这世上连佛光舍利丹这种逆天的丹药都存在,怎会有一种毒完全没有解药。
可能是炼制之法失传,也可能是药引过于难寻。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祝君君的解法不走常规路线,她可借助太元欲女功与诸葛雪衣双修,然后利用金蚕蛊净化他血液,这并不困难,只要他愿意。
“诸葛雪衣,我有九成九的把握让你恢复如初,以你的才华和能力,不该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住在不见人深山里。”
诸葛雪衣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变成怀疑,最后又归于茫然,他看向祝君君的目光不是没有期冀,但他说出口的话却是晦暗无光:“我已经坐了半辈子,再站起来,谈何容易。”
他的身体病了太久,连同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病了。曾翱翔九天的雪鹰被折断翅膀困于囚笼,日复一日的磋磨耗光了他的心气,再想展翅,已无心力。
何况他的这副身体承载了太多被强加的意义,只有他半死不活地病着,铸剑山庄才能继续安安稳稳屹立在江湖里。
“此事,搁置了罢。”
祝君君叹息,但也不愿勉强,她看得出诸葛雪衣有很深的顾虑,尽管她不知道他在顾虑什幺,但她愿意尊重这个人的选择:“没关系,五爷,我的承诺随时有效,你哪天想通了,传信给我就好。”
说完,祝君君不再耽搁,转身离去,等诸葛雪衣意识到什幺的时候,屋里已没了少女身影,只有一缕隐隐的香残留在他血珠干涸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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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我人还怪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