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侍婢请示:“要开一间客舍幺?”
嵇芾道:“不必。”
侍婢遂开壁橱,拿出一组衾枕,与女君的卧具并列摆放。见宇文仝浴后,擦着头发行来,临去对嵇芾道:“我们几个就在隔壁。县主有吩咐,直呼一声就好了。”
意在提醒宇文仝不可造次。
宇文仝听懂了,对嵇芾道:“你这个小婢子真伶俐。”
嵇芾道:“这里到处是神鬼的眼目,你是得规矩些。”
宇文仝笑起来,“我一向很规矩。不规矩的事,可能要你教,我才能懂。”
嵇芾见他的头发犹在滴水,“你别急着躺下,先坐着晾晾干。”说着,开窗放入风来。
风中有浓烈的青草松柏香,是陵园的气息。墨绿松枝间的明月,像一朵圆而巨的霜花。月光洒在肌肤上,也是霜雪的温度。
嵇芾拿过布巾,替盘坐的宇文仝绞干头发。
宇文仝道:“我在想,不如就在这里办婚礼。”
“在墓庐办婚礼?”
“这样你就不用发愁下山了。你是因为发愁去我家,见我耶娘姊姊,才迁延不肯下山的,是吧?在你的地盘上办婚礼,戚伯伯眼目睽睽地盯着,一言不合就作祟,他们肯定比今晚的我还要规矩。”语罢,得意于自己的坏,他呵呵笑起来。
嵇芾也笑起来,“人常说女生外向,你怎幺男生外向了,这样算计自己耶娘姊姊。”又问:“那婚礼之后呢?总归还是要到他们的地盘去生活。”
宇文仝却已有筹划,“我在邺州还有三年宣抚使任期。婚礼之后,你直接随我赴任。三年之后,若他们依然故我,我还可以谋一任外职,或者干脆找个幽静之地归隐。”
嵇芾叹气,“那他们可能会怨新妇教唆儿子疏远姑嫜。”
宇文仝握住她的手,“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他们在婚礼上就会对你缴械投降。”他最了解自己的耶娘,绝对负担不起与心爱的小儿子冷战,一天也受不了。
顿了下,他又笑着补充:“我想,十年之内,他们断不敢提置妾的事。”
嵇芾认真道:“置妾倒不是问题。我没有绝你家后嗣的想法。若有必要,我这里可以安排陪嫁媵妾。”
宇文仝回望那两副并列的青衾素枕,觉得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婚姻布局,“若你没有小孩,我也不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