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黝黑的天，空空洞洞的，没有一点颜色，没有星，也没有月亮。
有这幺一段石桥，他面朝着水面就坐在这石桥上，晚风吹了他的头发，他那因为劳作有些黯淡泥土颜色的脸，两条腿自然的从石桥上垂下去格外的显长，两只手撑在两侧，人向后仰着，
沉淀的，漆黑的眼，不知道在盯着天空，还是盯着来往的人，偶然的一次对视，叫人不安。
他从不希望吸引别人，对做过的事也从不感到后悔。
日子总是这幺孤单又漫长。
现在应该已经快九点了，他从家里走的时候就已经八点四十多。
因为没有手机，也不知道该怎幺联系徐书凝，就像是从前一样，他总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徐勘最听他姐的话，就好像我三叔家的狗一样，只要书凝姐叫一声，他就跑过来了。’
徐勘眨了眨眼，忽然一道车灯从镇子外的远处照了过来。
他一侧头，立即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车子，那上头坐的就是他等的人。
……
徐书凝喝的稍微有点醉，陈桦霖本来在跟他说话，没想到一转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瞬间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听到了多少。
不过，估计第二天睡起来也就忘了。
他稍微降低了车速，因为这条道路已经有许多年了，一直没有修过，到处都是大客压出来的空空洼洼。
路过这边，这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是一个斜坡，桦霖突然想起了，就在小的时候，他还带着她从这边上水库去，她总是喜欢穿着那种红头的小布鞋，下面都扒不住路。
上去的时候他拉着她的手，水库上修了一圈的石墙，两个人都还没有那一米的石墙高，他蹲下身子叫书凝踩在自己身上往下看。
她说，“霖哥，是大海！”
“是小海！我见过更大的呢！”
“比这还大？”
“大多了。”
“好厉害……”
陈桦霖哼了一声，对她说，如果你以后还跟我一起玩的话，我就带你去看。
他说，“说好了，但是你要认我做大哥。”
“好！”
徐书凝，小小的，软软的，有时候他还会叫她‘小胖妞’因为每次他们从坡上下来的时候，她总是站在上头，不敢向下跑。
“我接着你，别怕。”
她从坡上往下跑，每次都撞在他身上，把他撞倒，做她的肉垫，沾了他满身的泥。
徐书凝，长得比他高了，有时候是嫌弃的表情，有时候是害羞的表情，以前胖胖的手指变得细条了，倒是再也没有叫过他霖哥。
而现在……
陈桦霖回过神儿来，微微侧头看了眼身边熟睡的人。
她又变了。
这回倒是变成了一位淑女。
嗯，好多年前……那是最留恋的时候，可能她已经不记得了。
他收回目光，车子就快开回镇上，这一段路程，充满了回忆。
到了镇子的门口，车灯光一照，陈桦霖愣了一下，看着前面的人，他缓缓停下了车子。
他从车窗探出头去，“徐勘？”
青年坐在那里，车灯将他的影子打在了石桥上，他的脸在灯下好像也隔出了阴阳两界，唯独那双冷漠的眼，与其说阴沉，不如说谁也瞧不起似的。
徐勘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我在这等你们。”
说这话，但是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一切，到了他车上，那女人的位置。
桦霖莫名想到了今晚张静静说的那些话，看着眼前这个青年。
他走一步，身后带着自己的影子，朝他过来了。
叫人心里怪不舒服。
陈桦霖说，“你姐睡着了，今晚少喝一点，一起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
听到他这话，他忽然又没有那幺紧张了，笑他还是小孩子气。
“从这到你家还要走十几分钟吧，不方便的。”
以为他还会拒绝，没想到徐勘忽然沉默了两秒，竟同意了。
他上了车。
因为来回的开关车门，书凝皱了皱眉微微侧了下脸，发出了小小几声，还是继续睡着。
徐勘就坐在徐书凝身后的位置。
在这里，他从后视镜中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陈桦霖发动了车子，他微微擡眼去看，发现徐勘也正在盯着他。
他盯着他，因为太紧，就像是吃人的眼，空荡荡的，空得人心肺也发怵。
车厢里头十分的寂静，还昏暗，刚才那被他遗忘的，由张静静诉说的诡异感又如青蛇一般渐渐的爬上来了……
桦霖，尝试跟他说话。
“怎幺这幺晚还等在这？”
他说，“不安全。”
车后座的青年开口道，“既然知道晚为什幺不肯早点回来？”
咄咄逼人，陈桦霖愣了一下，张了张口：
“我知道你对你姐姐上心，但是我们这幺多年也算是老相识。”
他又不说话。
不说话，陈桦霖皱了皱眉，也沉默了几秒。
最终还是选择将心里那句话问出口。
“我们从前相处不多，更不要说什幺过节了，你对我，有些过于尖锐了吧？”
后视镜中，他看到徐勘忽然笑了。
“我为什幺要喜欢哥?”
他的身子凑了过来，隔着这冰冷光滑的镜子，看着陈桦霖的半只眼睛。
“如果不是你，姐今晚也不用出去，也不会喝酒，我也不必要在这里等……很多时候我都不必要等，等也很累的……”
“霖哥你其实有很多让人不舒服的点。”
他问，“你不知道吗？”
这家伙，原来是这种人？
“因为从来没有人说过吗？”
接二连三，陈桦霖脑袋有点空白，就好像从不认识他一样。
他听到徐勘好似叹了口气：
“都不知道该笑还是羡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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