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冷的白雾无声无息地弥漫着。
卧室里极是静,连轻轻的呼吸声都分外清楚,窗帘没有拉,外面幽蓝的夜幕中一弯细月,淡淡的云丝游移着,漏下月霜来,轻轻袅袅地洒在床尾上,又朦胧开。
女人睡得正熟。
微光笼罩着她恬静的睡脸,仿佛是瓷娃娃,乌黑浓密的睫覆在雪白的小脸上,一头黑发则温软地铺在枕间,发梢微卷,更衬得肌肤几乎透明。
温淮正蹲在衣柜前,衣柜门被他拉开,一只手臂直伸到最里面去,过了半晌,才慢慢地拿出一个快递盒。
快递盒的封口已经被拆开,他伸手进去,指尖便触到冰冷的金属质,刹那间的冷意冻得他身子一瑟,继而漂亮的眉眼弯起,一双乌澈的眸里晃漾开笑意,两颊粉扑扑的,连耳尖也染上一丝兴奋极致的淡粉,唇角跟着漾起梨涡。
他白皙的手随即往外拿,只见手下垂着一条长长的银白色锁链,链子的末端嵌有手铐。
他将锁链捧在手心里,片刻都等不得,起身就轻手轻脚地来到床畔前,床上的女人睡得正好,唇角微翘,发出轻细的鼻息声。
空气透着凝固的寂静,他弯下身,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那样明澈的眸色里逐渐漫上薄薄黑气,交织着扭曲起来,越发阴郁病态,里面露骨的迷恋,千丝万缕的痴缠出毛骨悚然的偏执,想要将她彻底吞噬。
老婆……
指尖下细嫩的脸庞,在月色里分外柔和,过了这幺多年,她还是没变,唯一变的只有她的心。
他想起来,大学的时候,两旁的香樟树掩映在阳光下,淡淡的金斑洒落,仿佛蝴蝶栖在她的发上。
光晕柔暖,而她对他笑着,眼尾微微上翘。
那天气很冷,他记得她穿着一件白毛衣,领口缀着漂亮的毛边,两只手还抱着书本,长长的袖子,只露出粉嫩的手指头,轻柔的唤他。
“温淮……”
他目光变得恍惚,痴痴地笑,只是望着她,心里便涌上异样暖热,无法抑制地激荡起一股狂乱,整颗心都被席卷进去,砰咚砰咚狂跳起来,一阵比一阵更急,清晰地震在胸腔上,震着耳膜也掀起细细嗡鸣。
他的呼吸忍不住抽搐,低下头去,在她的唇瓣温柔地一吻,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尾音绵软的含着糖霜般,低低的:“老婆,是你不乖,不能怪我哦……”
说着,又吻了吻她的手心,然后握住她手腕,用手铐铐住,锁链另一端的手铐则锁住床头柱。
做好这一切,他这才去捡地上的皮包,从里面翻出个红色的手机,将屏幕点开,屏幕里恰有一条短信提示,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发信人的名字:顾总。
内容写着:已经睡着了吗?
这边,卧室里的装饰更简洁,看着十分空阔,落地窗前垂着漆黑的天鹅绒帘,拢得并不紧,露出一丝缝隙,远处的霓虹连绵闪烁着,在夜雾里洇成一团团光晕。
顾安躺在床上睡得正沉,无边的静寂中,猛然响起悠扬的钢琴声,无异于一道惊雷炸开,惊得他身躯一震!
他刷地睁开眼睛,便看见枕边的手机在不断震动着,屏幕闪烁着白光,明晃晃的光芒照进他眼底生生的刺痛。
顾安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拿起手机,随后在床上躺正了将手机解锁,本来以为是公司业务,可当看清楚屏幕上的短信提示时,他不由惊诧地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昏暗的灯丝滋滋闪烁。
这车库四面都是墙壁,天花板上镶嵌了无数的旧灯管,还有偌大的通风管道,锈迹斑斑,水泥地上也湿的,雪亮的光线里,映照着他的身姿分外清楚。
顾安一身笔挺的西服,内里雪白衬衣,衬着身形愈加伟岸而高硕,头发还特意梳洗过,露出乌黑的发际线,眉眼深邃高挺,犹如刀刻一样分明,此时他脚步又快又稳,皮鞋在地上响起清脆的声。
车库里空无一人,只有潮湿的冷气拂来,轻轻地吹起他衣摆,他停下步子,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亮了屏幕,随即进入短信页面,最上面的一条短信的发件人写着“乔惜”两字。
“我和他吵架了,好难过,我现在就在三澄湖这里,想要兜兜风,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顾安只觉得满心欢喜,就要抑不住炸开,眉梢往上一挑,牵着唇角都高高地弯起,眉宇间就绽着日光似明耀的神采,熠熠生辉,于是重又收好手机,来到自己的敞篷跑车前,明亮的光线勾出跑车流畅优美的弧度,漆黑的车身干净照人,他径直拉开车门进去。
车子一路驶出小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马路上的人极少,他便放肆地加快行驶速度。
三澄公园个小型公园,离她的家并不远,他自然没有怀疑过,车子很快驶进公园里,周围没有一个人,清清冷冷的,又是杂草横生,草丛里就听得唧唧的虫鸣此起彼伏,映着耳畔更是寂静。
他推门下车,不远处就是三澄湖,四下蓊郁茂盛的树木遮蔽在半天里,只露出一片湖面,倒映着月光而波光粼粼。
顾安唇角一勾,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迈开步子往前走,可还未走出几步,猝不及防一道森冷的寒光划过!
颈脖骤然刺痛,伴着一阵猛力袭来!
他瞳孔瞬间缩紧,下意识地挣扎两下却还是因惯性而仰面摔倒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后脑砸在泥地里微微弹起,又坠落,殷红的血水很快顺着颈脖蔓延,渗进周围的泥地里,洇染开暗红。
他伸手握住匕首的末端,匕首前面一半已经没入颈脖里,殷红的血水汩汩流淌出来,划过肌肤一点酥痒,他甚至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
顾安的眼前渐渐发黑,全身的热气半着血液一阵阵地流失出去,钻进来深重的寒意,逐渐漫入五脏六腑里慢慢发僵,他强撑着睁大眼睛,可是到底支撑不住,剧烈的疼痛伴着眩晕,铺天盖地一样从头顶淹没,黑暗来临的前一秒,他终于看见了他。
昏暗的光线下,那是个身穿黑色防风衣的人,戴着黑色球帽和口罩,微微擡起头,露出白皙的面容,鼻梁挺拔,耳鬓的碎发结着汗水,慢慢地顺着修长的下颚滑落。
温淮站在那,帽檐落下的淡淡阴翳里,双眸深黑沉郁,里面的黑气暗涌着惊涛骇浪,狰狞地沸腾着。
直到眼前全黑,顾安的手沉沉地往下坠,砸进泥地的血泊里溅起一点血珠,后面,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温淮这才走过去,双手还戴着乳胶手套,隔着一层薄薄的乳胶,骨节依旧纤长精致,漫不经心地攥住匕首的另一端,紧接着,昏暗中又一道锐光闪过,脸颊霎时铺溅上大片血水,淡淡的月霜也隐隐泛红,如薄纱悄无声息的笼罩着四周。
血的腥味在四处弥漫。
接下来是咯吱咯吱的响,锋利的刀刃已经深入颈脖切割起骨头,满鼻都是铁锈味,周围漾着黏腻如血一样的红光,轻微的涟漪曳动,迷离如幻,这诡谲的红光里,他纤长的手指攥住一撮头发,轻轻地举起来,赫然是顾安的头颅,还在不断渗血……
终于,他满意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