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凪沟通失败让你陷入低潮，但你没忘记那场谈话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发现。
「凯撒，那个……」
「干嘛？」
你在沙发上调整了下姿势，想不到要怎么开口。
「就是……那个……」
「妳想睡床吗？」
「啊？呃，那个……」
「也不用那么不好意思吧，睡沙发的确不舒服，如果妳不介意的话可以上来睡。」
「真的假的？如果有人要你买奇怪的画……」
「不要再说画的事了。」
你拿着抱枕和小毛毯爬上凯撒的床，当然，离的老远。
「嗯，昨天妳是个醉鬼所以还好，现在真的有点奇怪。」
「我们应该在中间放个障碍物。」
「好主意，妳那个抱枕拿来吧。」
「什么？开什么玩笑，绝对不可以，你想死吗？好，停，不要那个表情，虽然我看不到，我不该那样说的，我只是很需要这个抱枕。」
「那妳就说妳需要就好了，我又不会抢。」
「好，可以了，抱枕的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吵架。」
「严格来说，是妳先用词不当的。」
「是你先打抱枕的主意的！」
「是妳说要放一个障碍物的！」
「是你说奇怪所以我才那样说的！」
「怎样？我说错了吗？妳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
「好，我错了，真的很奇怪，我还是睡沙发好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用沙发的靠垫来当障碍物。」
「好主意，就那么办。」
折腾许久，你们总算再次安顿好，双双躺到柔软的床舖上，盯着天花板培养睡意。
「听着，凯撒，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和洁有关的。」
「说吧。」
「你可能没有发现……洁他，虽然看起来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
「呃……」
「利己主义？自私？淫乱？」
「呃……差不多，我想讲的是最后一个。」
「嗯哼，妳该不会是想说，他其实对同性恋很抗拒吧？」
「欸？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妳对他没兴趣都发现了，我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你瞬间回想起和凯撒一起目睹洁和凪性爱的场景。
「……Shit！难怪你那个时候看起来没有很冲击……你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事实上，我不能确定，我只是大概能猜到。」
「你到底是怎么注意到的？我敢说连他本人都不是很确定，我也完全没发觉！」
「不能只看表象。」凯撒语重心长道：「有时候，当人展现出的对外形象太过极端，有可能是一种伪装，怕被人察觉出真实的自己。」
「所以？他讨厌同性恋？不，那他就不会和我们乱搞了，除非……他讨厌的不是同性恋，而是成为同性恋的自己？」
「那的确是最有可能的。」
「……我不能理解。」
「哪部分？」
「他明明就可以接受男人、也能和男人做爱，他甚至不排斥那么多男性对他有意思。」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的意思是，我们喜欢他，和他其实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如果两情相悦……噢，抱歉。」
「没事，我已经看开了。」
「你不喜欢洁了？」
「正相反。」
「那你哪里看开了？」
「我不再排斥自己去喜欢他，我发现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很痛苦……」
你和凯撒同时顿住，缓缓站起身，指着对方。
「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我们想的那样吗？」
「不知道！我们得去找他，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启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但没关系！见到人就知道了！」
＿
『洁世一，你的验尿结果非常可怕，现在立刻来诊疗室一趟。重复一遍──』
「诊疗室还有配备广播系统？」
「施工的时候我贿赂工人替我装上去的，以防万一。」
「什么紧急情况会需要用到广播系统？」凯撒皱起眉。
「现在。嘿，他来了。」
洁世一穿着睡衣，边打呵欠边道：「小花，妳找我？」
「正确来说──」
你从小房间一路滑行到洁的面前，坐在电脑椅上。
「是我们找你。凯撒，抓住洁。」
凯撒悄无声息的从洁的后方一把架住洁。
「凯撒？」洁慌了一瞬，很快镇静。「放开我，我又不会跑。」
「这个嘛……你知道我们要聊什么的话就会了？」
你打了个响指，电脑萤幕上亮起简报。
【洁世一，你讨厌同性恋吗？】
「……呃……」
「我觉得问这种问题很尴尬，没想到换成简报也一样。」
「妳还是先关掉再说吧。」
＿
「OK.呃……凯撒，说吧。」
「才不要，妳来问比较好吧？」
「但我和洁现在很尴尬耶，不要啦，你来。」
「那个……我都听的到。」洁弱弱的举起手。「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他这么说，你努力把不好的回忆抛诸脑后，道：「我认为你不是排斥同性恋，而且……虽然不该由我来说，但我认为你的性观念非常开放。」
「没关系，我也这么觉得，我是说，不只性观念，我的个性就是不太会排斥不一样的事物。」
「哪有？你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我！」凯撒忍不住反驳。
「那是因为……」洁不自然的顿了一下。「……你很张扬。」
「还特别白目。」你补充。
「嘿！」
「所以，是什么让你对……同性恋感到害怕？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排斥一样事物，通常也不会介意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是这样吗？我不确定。」你盘起双手，斟酌着用词。
「我……不确定。」洁皱起眉，眼神有点困扰。「对我来说，站在旁观的角度和参与其中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在说足球。」凯撒道。
「对。」
你忽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很喜欢足球。」你开始铺陈。
「是……？」洁有点不明白你为何突然这么说。
「那你为何要拿它来做比喻？人们通常不会把喜欢和讨厌的事物混为一谈。」
「因为……」洁顿住了。
「因为你其实是喜欢的。洁，你必须承认，你喜欢男性，就算你也喜欢女性，但不能因此否认你对男性也有兴趣的事实。噢我突然想到，尤其不该催眠自己喜欢某女性来否认自己喜欢某男性，这样不管对某女性还是某男性甚至是对你自己都很失礼。我说的对吗洁？」你霹雳啪啦的说了一大串，末了朝洁眨眨眼，又朝凯撒眨眨眼。
「身为某女性，我认为我很有资格说这些，你们觉得呢？洁？某男性？」
「……哇。」
「……」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
「妳怎么想到的？我的意思是，妳又不喜欢世一。」凯撒有些不敢置信。
「但我很聪明。多亏你，让我不得不多花很多时间在思考洁。所以？答案呼之欲出。你不高兴吗？米歇尔？」
「我……我当然是很高兴，但是……！」
「但是不高兴先被我破案，因为你才是最了解洁的人？」
「闭嘴，不要再猜了！」
「你们两个都安静！我都听的到！」
「我们知道你听的到！」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最后你勉强找回一丝理智，让洁和凯撒再次坐回椅子上。
「好的，你们两位，坐好，对，很好。诊疗室交给你们，备用钥匙放在这儿，记得锁门。米歇尔，今天不准回房间，我会锁门，你休想进来。」
「那是我的房间！而且世一的房间每天都有人在等。」
「哇，真夯。也许有人该去驱赶那些不速之客？」你耸耸肩，拎起钥匙晃了晃。「我走啦，掰。」
砰，喀搭。
「……她锁门了。」
「……对啊。」
＊＊＊
边哼歌边替诊疗室内的预备情侣锁门，你心情很好的甩着钥匙，心想再过不久你就可以霸占凯撒的卧房了。
「小花。」
直到一声呼唤让你的歌声嘎然而止。
「……凪。」
他默默向你靠近，又在几步开外停下。分明有一米九的身高，看上去却像个做错事的小白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决定率先打破僵局。
「我听到广播……」
「很吵吧？抱歉，因为有点急事。」
凪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
你瞧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往前几步，填满了你们之间的空隙。
「怎么睡不好啦？我不是说过，睡眠对运动员来说很重要吗？」
「我……那个……」他绞着手指，语无伦次。
你主动牵起他的手，温热而柔软的手心包覆着他的指节。「你不想告诉我真相，是因为事关洁的隐私，对不对？」
凪默默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放下一半，至少跟你说话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不会再躲着你了。」
「妳还是在生气？」他小心翼翼的问。
你摇摇头。「生气的部分已经放下了，我知道你违背约定是为了帮洁，只是你帮他说明你真的很喜欢他，这让我有点难过，而且短时间内应该很难释怀。」
「什么……？」凪的表情有点松动。
「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我也以为我能接受，但好像不是这样……抱歉，明明是约定成俗的事，我不应该中途变卦的。」
「等等、等等。」凪少见的露出激动的神色，被你握住的手指微微发抖。「妳……妳喜欢我吗……？」
被这么直白的问，你忍不住脸热，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这样的，我……」
话还没说完，凪一把抱住了你。
「凪……？」
他真的很高大，高到能完全把你覆盖在怀里，密不透风。但同时，你也知道他并非看上去那般高大，因为他正微微的颤抖着。
「……花火。」
「……神原花火。」
你从没听他用这种语气呼唤过你的名字，有些紧张。
「怎么了？」
「我喜欢妳。」
「我知道……？」
「不，妳不知道。我喜欢妳，只喜欢妳，而且从来都只喜欢妳，没有洁，没有别人，只有妳。」
「……什么……？」你怀疑你听错了。
然而凪的话再次证明你没有听错。「妳太漂亮了，而且又是年上，我不觉得妳会对我有兴趣。但是我发现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洁，妳对他很有兴趣，我怕……我怕妳是喜欢他，所以我……我假装我也喜欢他，我以为这样能让妳……就是……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凪越说越小声，显然他也认为这样的做法很荒谬，但同时也显现出了他有多么的迫切，以至于如此急就章，等不及思考出更棒的战略。
你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是笨蛋吗？」
「我是，抱歉，原谅我。」他又把你抱得更紧。
「等等，那你干嘛跟洁做？」
「他威胁我。」凪松开你，露出委屈到不行的表情，控诉：「他说……如果我不跟他做，他就要告诉妳我喜欢妳，让妳对我失去兴趣……」
「噢，这样……」
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踮起脚尖拍了拍凪高耸入云的脑袋瓜。
「……可怜的小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