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鸿钰带他去药店买点舌钉孔位的护理药品,走着走着手又松开了,捞不回来。
邱叙有些不满意,游鸿钰私下对自己柔情蜜意,到了人多的场合不和自己牵手。他问为什幺,游鸿钰解释,“有点担心被我的亲戚瞧见。”
邱叙停了一秒,然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过了十多秒,周围变安静时,邱叙兀自轻声嘶了一下。
他表情有些吃痛,手擡起来,遮住嘴巴,她在他身侧看到把舌头伸出来了一点。
游鸿钰走到他面前,垫起脚就往他舌头里看,一边柔柔地问,“发炎了吗?我看看。”
邱叙轻轻合上嘴巴,面色如往常一般温静秀润,垂下眼睛,“我打舌钉都还不担心和你岳父来个半年冷战呢。”这是事实,他的因对策略是,挨一顿他爸火气,转身去游鸿钰家乞求收留。
游鸿钰表情微滞,反应过来之后蹙眉,她不是没想过,但是没想到他拿舌头穿孔的说事儿会来得那幺快。
之后结扎完不就更能找事。所以他向提这自己两件事情时,她都没有流露一丝赞同的态度,欣喜更是想都别想。
游鸿钰骂骂咧咧抓住他的手,“穿刺之前,我就说你自己想好了。”她又急又气,捏的他偏薄的手掌还要陷下去,却只加深了对他掌纹的感触。
邱叙听她骂,这话好像是有点难听的,所以第一反应时他表情也有点冷下来。但是是出自游鸿钰的口。所以刚上来的冷脸,很快就感觉她火轻微窜起来的样子生动可爱,气得发脾气了,却是乱发,使他想到Looney Tunes动画里,在红色沙岩的背景上狂叫的印第安属地火鸟。
只是,为了防止打情骂俏往一个严重的方向发展,正面回应估计得出事,又被她骂得实在没什幺兴致。索性静静合上嘴,任她发泄,毕竟她说过自己本身并非脾气很好的人。发火或许是于她更青睐的方式……床上怎幺不见她火气大一点啊。
他忽然不说话,神情安静,游鸿钰心头践踏到别人尊严的罪恶感直往外冒,捏了捏他的手,郑重其事道,“下次都在重山的话,我带你去和于璟高原他们吃个饭吧。”
邱叙被她攥握的手只有一半,他一边点点头,完全抓住她的手,笑了。
一进药店,邱叙就看了眼收银台,前面架子上有润唇膏。
邱叙忽然感到握住的手松开,游鸿钰离开自己,朝药店离收银台更远的店员说,“可以看看你们有哪些牌子的缓痛喷雾吗?”
邱叙在收银台结了账,东西放进兜。他的右手仍然自然垂下,握着手机,等候结账。收银台入口和药店店内的四层白色铝铁货架摆放处于垂直面,不过他可以直接看到游鸿钰的头微微摆动于货架之间,她快速地带店员扫荡不同架子。
不大不小的店,回荡她的清亮声音。他站在收银台,听完全程,也没听到一句她向店员点明,一定要特定的,某家制药公司的,消炎药或缓痛喷雾。
他先买了一支润唇膏。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有些困惑一下了,那她松开自己手干什幺。
他看着店员把护理药品丢进雾白的袋子,生理盐水、维生素B,消炎药、阿莫西林、缓痛喷雾,棉签、双氧水、医用指套。
从药店到商场负一层的停车场,他们就换了一个入口方向,游鸿钰显而易见地开始迷茫起来,和他交流停车场入口的说话语调,也因此低低小小起来,就像担心自己看的商场指示有问题。他感到有些奇妙,其实他能发现游鸿钰眼神非常好。
停车场里他拿出手机,准备给车开门,游鸿钰伸进他兜里的手有了目的性,绕过他手,掏到他发空的左兜,左裤兜。
他站定,珠宝硬纸口袋和塑料药口袋哗啦啦,从身后,右手换到左手,与此同时她从前绕到右边。小皇帝微微低头,目光直向他右兜,这会动作带上一点目的的迅速。
在她手掀开最后一个口袋盖前,在她只能摸到,他刚在药店前台买的润唇膏之前,他想起来了,避孕套。适时地,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开口,“收银台看过了,都太小。”舌从中部开始,就带上沉重懒散的模糊。
他只是陈述事实,可是她一瞬间就感到腿间酸麻。
邱叙看她手的动作变轻,自然伸进自己右兜,换到右边走。
停顿的牛津德比鞋鞋面擡起,裤线交换,鞋地落地,然而他听到她轻轻哼了下。
他好像什幺都没做,却听出小皇帝有在默默遵守他下的约定。
就像最近有的人都没发现,自己没说脏话了。
他还有点儿喜欢自己好像什幺都没参与,却拨动过她性格指针的透明形态。
邱叙拿车钥匙紧车时,前门自动打开一点,游鸿钰继续拉开门,坐进副驾驶座里。轻车熟路得彷佛这是她的驾辇。
他碰了下后车门,后车门略显张扬地打开后,他不声不响地一边放购物袋一边看游鸿钰,小皇帝落坐后就掏出手机了。
停车位上的后排永远在晦暗里,邱叙动作极轻地,把药店口袋里的指套拿出,放入自己兜。整个过程,她都没发现,邱叙的身子离开后座,向外擡头,欣赏了一两秒地下停车场的光线排布。
他不会觉得她买指套,是为了他自己换舌钉保持清洁。
而是游鸿钰一定在暗示自己,该怎幺把她搞到爽。
“受冷空气影响,截至9日早晨8时重山市区降水量为28.9毫米,属于大雨量级,最低气温1.9℃。
此外,该单次降水量还分别超过2017年1月、2009年到2014年间1月份的降水量。”
“开始冻雨了……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大雪。”
方向盘摇过左,车前视野往靠左,他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舌头非常不协调,“你好像对气象很了解。”更多是用胸腔发音了。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人脸色啊……”她打哈欠。
邱叙轻轻笑了一声,微微咧开嘴,是从嗓子里出来的笑。
他在适应舌钉,总想往上擡,但往上擡,就会撞到上牙内侧,微长的金属杆子无论怎幺晃,都会细细地压到舌下息肉组织,导致那块也有点儿发疼了,不换个短杆的花估计得压出一个凹陷。舌头忽然不然不知道怎幺放了。
唾液腺不断产生更多唾液,所以总在不断吞咽。意识到自己在反复吞咽口水时,他忽然感到有点脏脏的,但开车又没办法喝水,他只好微微张开嘴来呼吸。
电台里,清丽干净的女声渐渐变得催眠,雨刷的节奏变成了规律节拍,游鸿钰的身躯陷入了副驾驶。
再睁眼时,正窝在沙发,邱叙的大衣从大腿盖到脚底,他还执着给她的脚包出一个不透一丝风的形状。暖和、安稳,还有……家一样的踏实。
她猛地睁开眼,手掌撑沙发面,撑着脑袋,准备爬起来。
窗帘被全部拉上,室内变暗,他坐到她身边,压住她肩膀往沙发落,“可以先睡会。”声音低柔清醇。
“那你呢?”
他坐到她身边,神色疏松平常,“我不困。”伸出一只手,揉了下她头,从头顶顺到耳朵,再下到下巴,色情意味多余贴心意味,摸够了,才说,“睡吧。”
酒足饭饱,想睡觉。
她下意识想闭上眼,昨晚和于璟聊了一个通宵……她忽然又想到了他刚才车里说的那通“我就是等着你自己堕落,才来保护你”的言论。
她说,“你陪我午睡吧。”盖在她上身衣服的左边兜包,手在底下动了动,传来钥匙响动,“去我房间。”
邱叙直到看她伸脚蹬开脚下外套,才笑起来,把钥匙给她,也连外套带人一溜横抱起来。
一路抱人上楼,他的手都很稳,她清楚认识到这一点时,正在他怀里注视他,他察觉得到这种注视,但是在他即将低头看自己时,她已经把脸埋下去。
邱叙感觉得到她的头,在自己胸膛和手臂之间,动来动去。
她举起手去转钥匙开门。
临近床,裤子膝盖以下不接近床,他把她放下来床,结果小狗一下就快速爬进了自己被窝,背对着他往空处爬。
邱叙一边脱外衣外裤,一边注视她背对自己的身躯,他说,“今天来你家之前,我洗了澡。”游鸿钰只是“嗯”了一下。从她那语气里,他捕捉到了一丝什幺痕迹,继续细密无声地注视她,从她低垂的头和快速抵往枕头的动作之间,看到她擡手,擦了下眼睛。
被窝带上,一瞬间就温暖起来,邱叙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没有回应。
安静的游鸿钰背对他侧躺而睡,好像只是准备睡觉而已,而不是躲避他对视,以防被看到红眼眶,还有红鼻头。
被窝外缘漏了点风,又冷了一点,他用手机调好闹钟,放到桌面,伏高,到她肩上,笑着问,“小狗为什幺会哭泣?”
她整个人愣了愣,愣了有两秒,才说,“就是有点被你感动到。”被窝再次暖和起来,还有邱叙整个人暖和和干净的气息。
邱叙下意识笑起来。他笑,她也跟着傻傻且安恬地笑,两人笑完以后,他的脸却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