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会

再和林央见面,是回到酒店的一个小时后,邢炘身上是没来得及换的背心,舒适的篮球裤,还有酒店的拖鞋。

林央发来的微信只有四个数字“3979”,他知道回一条消息的时间,已经足够自己敲响她的门了,可刚打开门,迎头便看见迈入视线的林央,她穿着一身肥大的黑色卫衣套装,戴着兜帽,长发遮住了大半的脸,正低头看着手机。

没有停下、也没有擡头,她只是轻轻说了句走吧。

两人并行,中间却好像还隔着一个人。

一直到电梯打开门之前,他俩就这幺不远不近地站着,邢炘手插在兜里,眼睛盯着楼层数,时不时看看身边同时等电梯的人,林央却自始至终都没擡起过头。

“叮——”声响起的时候,邢炘下意识地自然跨到了林央身前,电梯门大开,五六双眼睛看见邢炘走了进来,或者说那个当下只能看见邢炘走进来。

除了健身房和网络上,很少能见到身材练得这幺好的男人,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完美如雕塑,更难得的是这个男人甚至长得还不错,脸上的线条也是硬朗挺拔,电梯里结伴的男男女女们眼神交流了起来,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林央踏进电梯便迅速转过了身,按亮了39楼。

电梯陆续开了三次,出电梯的人总会临了多瞟邢炘一眼,这才看清他身前靠着个人,戴着兜帽正低着头看手机,头几乎要靠在他身上。

男女朋友?普通朋友?

无所谓,只要看不到脸,别人认为是什幺关系都无所谓。

邢炘早习惯了这种画面,至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央雇佣他的理由之一,是她需要身边时常有个男性,在必要的时候给她的行程打掩护,比如现在。

他低下头,看着黑色兜帽的边缘蹭在自己的胸膛上,她身上淡淡的木质花香,在酒店的檀木气味里柔媚地散开来。

气味是催化剂,是记忆简单又复杂的反应方程。

尤其是对邢炘来说。

他不喜欢酒精和消毒水的气味,也不喜欢子弹离膛后的硝烟气,和肉类腐败的气味……即使有些气味从他退役后几乎再也没闻见过;可他的记忆早在气味里腐朽了,但林央身上的味道他虽形容不上来,却总让他觉得心安。

林央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在各个app里跳转来去,她扶着脖子,向着电梯墙的方向活动了一下,金属的电梯墙映出她歪歪扭扭的脸,黑色的长发遮着大半张脸,眉眼狰狞得可怕。

邢炘往电梯墙的方向靠了靠,斜着身子,看似极为亲昵地动作,他克制地没有接触到林央的身体,只是细心地挡住了林央被电梯映出的半张脸。

37、38、39,电梯门开的时候,邢炘也是自然地先走到了前头。

酒店的走廊一眼望去,富丽堂皇却了无生机,两人脚步在地毯上发出沙沙声。

邢炘放缓了脚步,让林央走到身侧,他这才看见林央从一片黑色里露出的脸,两人中间仍是留着半人的距离,不近不远。

两人紧着极短的路程说着明日行程,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此刻若有人经过,不管从哪看也都是是寻常好友聊天罢了

“今天也麻烦你了。”林央没有转头,也听不出语气,只是有礼的。

“应该的。”

这次没有停下脚步的是邢炘,他只听见林央的脚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电子锁扭动的声音,然后便是她淡淡的一句晚安。

邢炘几乎快走到走廊的尽头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他拐进消防通道,一步步漫无目的地走在楼梯上,安全通道安静地只能听见脚步的回声。

约莫下了三四层楼,他忽的伏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动作把肌肉线条衬得极为漂亮,只是隐约能看见左小臂上有一道极长的疤,颜色泛白。

不记得究竟做了多少组,每伏地一下,呼吸都好像将什幺东西挤压出身体,喘息从平稳到急促,直到开始伴随低沉地闷哼,鼻尖沁出汗珠,眉头下压着的眼睛都紧闭了起来,邢炘才停下动作起身,看着自己略微有些颤抖的双手,小臂上的伤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向下走去。

邢炘擡头看着渐远的三十九楼,他知道刚刚在电梯里,只要他想,就可以这幺顺势抱一下林央,就像林央躲狗仔的时候,也会窝进他怀里那样。

罢了,人不可以贪心。

他低头笑了笑,迈开步子,离去了。

J&A酒店,3979房。

陆世诤正倚坐在沙发里假寐,眼镜也未曾摘下,手边的红酒只留了残底,醒酒器里的酒也已所剩无几,墨色的茶几上丢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木色的雪茄盒敞开着,半只抽剩的雪茄架在银质的烟灰缸上。

大概因为陆世诤的母亲Meredith   Valli   是混血儿的缘故,陆世诤发色较常人浅一些,眉眼极为深邃,金丝边的眼睛压在高挺的鼻梁上,藏着眉宇里所有秘密。他抿着嘴,穿着简单的黑色丝质睡袍,领口大敞,隐约露出坚实的腹肌,除了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没有一件首饰,他倚坐在墨绿色的欧式天鹅绒沙发里,整个人看起来高贵英俊。

林央撸下卫衣兜帽,也顺手向脑后理了理头发,借势将目光从陆世诤身上移开。

她很少会形容一个男人英俊,三金影帝廖山川排第一的话,陆世诤大概也能排进前三。

见男人并没有说话的打算,林央倒也不急着先开口,她只是走过去,拿起几乎和茶几融为一体的墨色鼻烟壶,放在手里把玩了起来,血色如墨大概就是形容这个小玩意儿的,细腻水润、触手升温。

“比预计来得晚了些。”

终于,是陆世诤先开了口,他的音色低沉温润,语气平缓也算得上温柔。

林央坐在双人沙发的另一头,学他的样子半倚着:“陆总一声不吭,来得那幺急不会是想我了吧?”

陆世诤笑了笑,曲起一条腿,把手搁在了膝盖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尤为夺目,他终于睁开眼看向林央,镜片后的双眼深不见底。

他将身子坐直了一些,搁在膝盖上的手掌翻转了过来,盯着林央的脸,见她此刻已卸了白日的妆,皮肤白得少了些血色,眼底仍是像挂着蒙蒙水汽,睫毛煽动,倒影落在脸上如蝴蝶振翅,一脸憔悴的美人仍是美人,反而更添一丝清冷易碎的味道。

指节微动,无名指上的戒指又刺眼了一些。

看着那只宽厚的手掌,林央了然,她挪动身体,靠得离陆世诤更近了些,葡萄酒的香气愈发浓烈,闻着身子便要软下来,她指尖沿着陆世诤的小腿向上抚去,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滚烫的掌心里。

“的确,下午看了一眼红毯就改了行程。”陆世诤的拇指在林央的指节上摩挲,他拇指上有一个薄茧,薄肉被剐蹭得酥痒。

林央身子凑近,几乎贴在了陆世诤的腿上:“那来晚一些,吊一下陆总的胃口也不错。”

陆世诤的手摩挲着林央的指节,抚摸过手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手掌发力,用力向内扣紧,像要捏碎她,再握成个拳。

林央吃痛,只皱了下眉头,便干脆卸下身上的力气,随便一靠,连腿也蜷到了沙发上,手就仍由陆世诤这幺紧握着,看着自己的手开始泛红、充血、然后每一条青筋都张牙舞爪。

“疼吗?”

“你不就是喜欢看我疼吗?”尾音被疼痛的气息打乱,林央发出小兽受伤的叫声。她眉头微蹙,挤出眉间一片浅川,半眯着眼,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着,眼底雾气开始聚拢。

陆世诤的小腹忽得热了一下,他坐直了身子,扣着林央的手腕把人从沙发里硬生生扯了起来:“林央,你知道我不吃你这套。”

每次都要离得近了,林央才看清他的眼睛,才能看见那副金丝眼镜底下,深不见底的眼色里,藏得究竟是什幺。

林央轻巧地摘下那副眼镜,随意地勾在食指上,像响尾蛇的响环在对敌人发出警告,她看着陆世诤,眼睛像蛇,贪婪且冰冷的:“原来陆总是在生气啊?”

陆世诤正视着她的眼睛,没有眼镜虽看得不再那幺真切,眼神反而更锐利了些。他松开林央的手,拿起茶几上的半截雪茄,深褐色的雪茄外衣燃起火星,浓郁的烟草香被烟雾携着,缭绕在两人之间。

“为什幺推了文和的戏?”

“也不是第一次了,你知道的。”

“我问为什幺。”陆世诤语气平静地听不出喜怒,他把玩着手里的雪茄刀,锋利的刀片在他手里一开一合。

林央把眼镜戴上,眼前的事物便模糊不清,烟雾缭绕里的那个人,像雄狮端坐在山顶上,她淡淡地道:“不想演花瓶了,累了。”

“不愁片约,名利双收,不是你要的吗?”

“名利双收……哈……陆世诤,我怎幺有的今天的一切你最清楚了,”林央笑出声,冷漠地嘲弄着,“我总得有些属于自己的捏在手上。”

“这就打算过河拆桥?”

林央笑得更深,从兜里拿出一盒烟,静静地点燃,随手把烟盒丢在了茶几上,她深吸一口气似要把万物都存进身体,她说:“那倒没有,只是——我越红,你能得到的利益不是越多吗?”她凑近了陆世诤,两人嘴里吐出的烟,一同升到半空,交融又消散,“况且你花在我身上的,不都洗得干干净净赚回来了。”

陆世诤擡起林央的脸,瞧着她,众人都说她有一双会爱人的眼睛,只要她看着你就觉得她在爱你,可他从来不那幺觉得,就像现在,她镜片后的眼睛冷漠却带着浴火,巨大的野心化作烈焰燃烧起来。

尼古丁从肺里被洗成白色的烟雾,卷进雪茄浓烈的香气里。

林央抖落了烟灰,正视着陆世诤的眼睛:“或者,你可以随时找人替换掉我。”

陆世诤指节抽紧,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他捏着林央的下巴一点点打开她的嘴,看她的舌尖猩红得像蛇的信子。

他们彼此都知道,只要陆世诤想,这个房间随时可以再出现一个女人,他的女人从来不止林央一个,即使大多是消遣时的床伴。

可作为EV集团董事会最年轻的领导者,Escato   Valli现如今的掌门人,不论这个位子上是谁,只要爬上他的床,必然是会有所得的。

何况陆世诤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至少现在林央得到的,比她失去的要多的多。

林央会爱人,是因为她从来不爱任何人。

她是个会在刀尖上跳舞的女人,越是血肉模糊,便越是淋漓畅快。

陆世诤将桌上的黑色文件夹推到林央面前,打开竟是一份影视项目投资文书,项目条款明细罗列的专业详尽。

她摘下眼镜,想看得更清楚些。

投资方写的赫然是世间有木影视文化,即林央工作室。

“你看,我就算不拍你安排的电影,你也一样能挣到钱不是幺。”

“但这次,”陆世诤饮尽了杯中的红酒,“是用林央工作室的名义。”

林央默然,沉默不过两秒随即道:“喆喆在飞机上,应……”

“已经让边远跟GiGi联系了,松海会有负责人跟她对接。”

“……,谢谢,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陆世诤端着酒杯起身,踱步到墙角按下个按钮,窗帘便自动向两边退去,望出去的天际线被分割成两半,擡头弦月高悬,低头广厦万千。

帝城的深夜依旧灯火通明,有人在深夜赶路,有人在赌场挥金如土;有人醉倒在酒吧寻欢,也有人在舞池强颜欢笑。

没有眼镜,无论什幺灯火在他眼里就只是光点,会在远处氤成光圈。

利益会把所有的关系简化,肮脏但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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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屁话:

陆总正式登场啦!

啊,刚把老陆的人设做出来的时候,其实会觉得有点玛丽苏,但其实老陆本身的故事线是独立在娱乐圈之外的,是个神秘的有钱佬,巨巨巨巨巨有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陆说多了会剧透

现在能说的是,老陆的人设做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完整,如果有任何行为让他看起来不够有钱,那都是我的错!不是老陆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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