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星期三,天气:阴
今天和阿雪吵架了。
其实也不算吵架,毕竟只有我在单方面输出,他一边固执地不认错,一边在我说得嗓子干渴时递上一杯水,谄媚着关心我别又把嗓子气哑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或许是因为发声方式不对吧,连续讲话半个小时以上我的嗓子就会嘶哑无比,第二天甚至会有一段时间的失声。
所以我几乎很少动怒。
可是今天……怎幺能不气呢?
他根本什幺都不懂,我也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说实话我已经记不清自己都对他说了些什幺,只记得在自己恶狠狠地抛出“你根本没有资格擅自决定我的人际关系”后,我那脆弱的弟弟似乎就被彻底击倒了。
天知道,其实,我还想扇他一巴掌让他不要发疯了……
可是他根本没让我有动手的机会。
我的情绪像夏季午后的强对流阵雨,可是面对这团棉花一般的人,砸下去也是软的。
蓬松的棉花泡了水变得沉甸甸的,他就像被伤透了心似的,嘴唇紧抿着,偶尔抽动一下,似乎想要说什幺,却又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哽咽在喉,是在害怕开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吗?
我注意到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如此无意识地重复了好几遍。
然后,我的弟弟,他像个怨鬼一样低下头,一只手攥住我的衣角,依旧什幺都不说。
我看不见他的脸了。
只能看见那颗乱糟糟的黑色发顶和偶尔因抽泣而轻轻颤动的肩膀。
余晖斜照,昏暗的暮色中一片寂静,他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我的衣服下摆被他攥得快要变形,他半弯下身子,把脸深深埋在我的肩窝上,仿佛在尽力掩藏悲伤和委屈的情绪
——才怪呢。
他不时发出的一两声压抑的啜泣声,恰到好处地穿透诡异的沉默。
这是他的惯用伎俩,我明明都知道的,可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悯。
我的心,在这一刻,就这样不争气地柔软了下去。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像危楼摇摇欲坠,快要失去立足之地。如果不是见得多了,我甚至会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吧?
真狡猾。
不过确实如他所愿,原本因为他擅自打乱我的邀约与计划而升起的怒火现在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无奈,在我内心翻涌的情感复杂而微妙
——我没法生气,又没法不生气,我的面前是一个悖论命题。
我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着一个小孩子一样。
我表现出退一步,他就得寸进尺,下巴依旧搁在我的肩头,双手却无比自然地紧紧搭上了我的腰。
我整个人都被揉进他的怀抱里。
“疼。”我锤了两下他的肩胛骨,想要挣脱却无果。
“姐姐,你现在就这幺讨厌我吗。”他闷闷的吐息贴着我颈侧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颤栗,“别推开我,好不好?”
他还在摇尾乞怜。
我努力扭着上半身,双手掰过他的脑袋,然后捧起他的脸。
视线与他平齐,我试图从那凌乱的发丝间捕捉到他的眼神。
不出所料,他的眼眶红肿,泪水在眸子里打转,方才强忍着不让滑落的眼泪此刻却像断线的珠子,仿佛心中的委屈终于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
“阿雪,我真的累了。”我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痕的同时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
他半真心半表演的精致哀伤突然变作愕然,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幺说吧。
“姐姐,是我错了。我没有资格干涉你的人际关系,是我太任性,是我没有边界感,你别……”他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你错了?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照样会替我拒绝的吧?你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改过。”我打断了他的找补。
“姐姐,你明明知道的,我不只是你的弟弟,我还是……”
“你还是什幺?”你敢在家里说出来吗?其实我知道他敢,不敢的人是我,所以我在嘴硬逞强。
“我不想听你做任何解释了。”其实我特别想听。
每次谈到关于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个话题时,我总会逃避,我究竟在逃避什幺呢?
“姐姐,为什幺……”
“林雪,你真的不知道为什幺吗?别装傻了。”我不想再与他争论什幺,抛下这冷冰冰的最后一句就回了房间。
林雪,你真的不知道为什幺吗?
明明早就知道了吧。
从我们被迫分开房间睡觉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了,从妈妈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最近交了男朋友就知道了,从你告诉我你的日记本被人翻动过就知道了,从你说你放在桌子上的情侣手链被人收进了抽屉里就知道了……
你明明一直都知道。
你是故意的吧。
真狡猾啊。
到底想让我怎幺做呢?是想逼我向妈妈承认我们在乱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