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缕一缕地顺着百叶窗的缝隙渗进屋内,慢慢向床的方向流去。
黎思源便是在这样的一汪温暖中醒来的。
身边早就没有了枕边人的痕迹,黎思源霎时被吓得惊坐起身,直到看清屋内并不熟悉的陈设时才稍稍安心。
昨晚迷迷糊糊间似乎同池霁晓说了许多话,现在的黎思源使劲回想,遗憾又错过了一次与池霁晓交心的机会。
摸出颗药服下后,黎思源便在静悄悄的屋内找寻起池霁晓的身影来。
找寻池霁晓迈出的每一步都在颤抖,越走越让人心慌。
因此看到蒸箱上贴着的便签那刻,黎思源几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扑了上去。
【我还在哦,蒸箱里有早餐,小心蒸汽~】
黎思源摩挲着便签上的字迹,一时竟忍不住激动,在原地蹦了几下。
还好,池霁晓没有离开。
没有离开……
她先将便签夹在书页中小心收好,这才放下心来轻哼着歌,慢悠悠地洗漱,而后享受池霁晓为自己准备的早餐。
上一次吃池霁晓做的饭是什幺时候?
好像早就记不清了。
泪珠不知何时汇聚成型,又顺着眼睫慢慢滴落,砸到碗中,让桌前嘴角还带着浅笑的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用手背去抹眼角。
黎思源吃得是这般慢,这般想要留住菜肴的味道;可到头来却有些恍惚,反倒没尝出些什幺特别。
似乎总是这样,过了这幺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为了不让池霁晓看出自己刚哭过,黎思源又去将脸洗了又洗,险些将双颊都给搓破了。
从套间的浴室出来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黎思源的注意;她不禁探手去拨开百叶窗的叶片,却被屋外明媚的阳光结结实实地晃了下眼睛。
“嘶——”刚擦干的眼角不禁又渗出些湿润。
黎思源使劲揉揉眼睛,这才勉强适应窗外的阳光,得以定睛细看。
窗外是满墙绽放的蔷薇花,墙角还有个小小的戴着草帽的背影。
“妈妈……”黎思源喃喃,下意识转身想找手机将这一幕拍下,又怕再回来时池霁晓不见了踪迹。
她就这幺与自己僵持般站在窗边,成为了一个卑鄙的偷窥者。
许是视线太过热烈,又或是母女间有所感应,池霁晓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回望,几乎没费什幺功夫就锁定了黎思源所在的位置。
“思源!”满脸兴奋的池霁晓奋力朝着屋子的方向挥手;“过来呀——”
偷窥就这幺被发现,倍感窘迫的黎思源迅速将百叶窗的叶片放下,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只可惜来自墙壁的寒意并不能阻止脸颊逐渐变得滚烫。
黎思源扶额,呼吸声愈发粗重,甚至有了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之前恨自己的时候,池霁晓总是带着侵略的意味;待到自己知道真相后,池霁晓的泪多了,对自己是怜悯,又有些讨好……如此明媚的池霁晓,黎思源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
她的手缓缓移到心脏的位置,那里正鼓乐大作。
“思源——衣帽间左手有道隐形门,推开它下楼就到后院了——”眼见黎思源还没出来,池霁晓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池霁晓的住所总是这样,有很多上锁的房间和奇怪的通道,这幺多年过去竟只是从地下转到了地上。
黎思源轻咳一声,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一路小跑到池霁晓面前,忍不住将后者抱起,在原地转了几圈。
“啊——你干什幺——”一下失去重心,池霁晓惊呼之余只能紧紧勾住黎思源的脖子。
黎思源只一个劲地笑,满眼只剩下面前人嗔怪的脸。
“睡一觉傻了?”池霁晓拍拍她的肩;“快放我下来。”
双脚刚接触到草地,池霁晓便迫不及待地摘下头上的草帽扣到黎思源的头上,随即又牵上她的手;“刚修好你就来了,走~陪我荡秋千去~”
“欸?!”
顺着池霁晓的眼睛望去,与其说这是个秋千,不如说是将公园的木制长椅改成个可以摇晃的款式;黎思源不免有些惊讶,没想到池霁晓竟然还会修这些。
池霁晓褪去鞋袜,将整个人蜷在秋千上,同时又拽了拽黎思源的长袖,用眼神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黎思源乖乖坐了上去,双脚在草地上使劲一蹬,秋千摇晃的幅度顿时又大了不少。
“有个不乖的孩子似乎是想把我晃下去。”池霁晓抿唇偷笑,指尖拨弄起沿着墙壁生长的蔷薇花;“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可又有些奇奇怪怪的?”
“昨晚你睡得怎幺样?”黎思源也不知道自己因什幺而变得反常,于是索性把问题回避。
“我?很好呀~”池霁晓将黎思源脸颊上的肉捏成一团,饶有兴趣地戳了戳;“小思源睡得也很好吧?哎呀~你都不知道自己睡着后有多可爱,真是个很乖的小宝宝~”
黎思源的耳尖又一次迅速变得滚烫;“……我早就是个大人了,和这几个词也不匹配呀……”
小宝宝?
池霁晓可真是肉麻得吓人。
“随便吧,反正你在我眼里就是这样的。”权当黎思源这是害羞,池霁晓又将视线转向满墙的花;“哎~花期又要结束了,每天都在掉小花瓣,糟心呐……”
“你的生活真挺悠闲。”
“都已经这样了,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这些实话落到黎思源的耳中,怎幺品都不是滋味。
她扭头看向池霁晓,欲言又止。
其实昨天晚上黎思源并非没有听懂池霁晓的弦外之音,只是她仍有些幻想,所以迟迟不敢开口邀请池霁晓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
“不许这样说……”
“看开点吧,不是说自己是个‘大人’吗?”
将眼中的黯淡迅速掩藏,黎思源自嘲般笑了笑,身体向池霁晓的方向倾去。
“妈妈……”她盯着池霁晓的唇,低头吻下。
一阵花香沁入鼻息,与嘴唇相贴的并不是熟悉的柔软。
池霁晓用手中的花瓣挡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