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公寓是一层一户,盛意的尖叫才没有打搅到其他人,除了被挤到墙角,又吓一跳的小猫。
“天呐——”她拿过来,反反复复地确认,“这是真的吗?”
“如假包换。”
邀请函上,盛金明三个字烫金,熠熠生辉。
看看别人。
她瞪了一眼脚边,扒着裙摆,伸长脖子,试图加入聊天的小猫。
突然,她不悦地意识到——
白被插了。
白白让他作弄一番,最后,还是其他人帮忙搞定。
她哼了一声,扯走猫爪间的裙摆。
“要是被发现了,你会不会有事呀。”已经把请柬收进包里了,她还是客套地问,“牵连到你可不好。”
裴暨笑,“那还给我?”
细秀眉梢嗔怪地蹙起,她哼了一声,没有搭茬,摸出钥匙将门打开。
“要进来喝口水吗?”
“不用了。”他笑,“我还有其他的事,下次再见。”
盛意拉长失望的声线,“好——吧——”
讲话间隙,毛绒绒的小猫奋力从他们脚边挤过,钻进玄关。
遭到刻意的无视,它有些气呼呼,扒在盛意裙边,又叫又咬。
裴暨看着,“你的猫还要绝育吗?”
“当然要。”
原本,这件事都被她忘到脑后去了,此刻一提,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她坚决地回答。
“你什幺时候有空?”
“最近腾不出时间,需要跟家里的长辈吃饭。”他取出手机,敲了一串号码发给她,“这是我的朋友,在市立宠物医院上班。建议你快一些去,我看,它最近应该要发情了。”
发、情。
没有忍住,盛意嘴角抽了一下,想笑,“或者,找只小母猫?”
“看你。”
小猫龇牙咧嘴地向他哈气,没有半分威胁,裴暨看了眼手表,“如果要配,应该能生下很好看的一家。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盛意笑容甜美地向他摆手。
门一关。
她立刻没了笑,绷直脚尖,把扒在裙边的小猫踢开。
“赔我!”
小猫在地上打了个滚,无辜地咪了一声,表示听不懂。
在短腿发力,将要弹射逃离以前,盛意眼疾手快地揪住它,一把抱了起来。
嘴唇飞快蹭过胡须。
主导地位顷刻变换,沉重的身躯骤然压下,她不受控制地向后倒,成为被抱着的那一方。
这不妨碍她怒目而视,“你欠我一次。”
“哦。”
来自令后颈发酸的仰视角度,瘦削冷硬的脸庞不作任何表情。
他撤回手臂,放任盛意跌撞到墙壁,“可以。我让你摸回来,两清。”
牙根气得发痒。
她鄙夷地从上到下,扫视完全,“谁稀罕。”
浑身肉加起来还没她胸沉。
白瞎一副好骨架。
作为男模圈常客,形形色色的衣服架子,从眼前,如流水经过。看久了,外行也知道什幺比例最优。
古希腊雕塑标准的八头身、二分之一头肩比、宽肩窄臀的黄金倒梯形。
梁雾青可恨地符合每一条。
——她半夜偷偷量过。
曾经想以此嘲讽他,没想到,量了又量,精确到毫米,完美得让她反省,是否是自己的审美有问题。
“还看?”
盯着他胸口思考,忘记移开,他凉凉的嘲讽顷刻跟到。
盛意推了他一把,试图拉开距离,“总之,车上的事我先记下了。这次邀请函不需要你的帮忙,下回,换成其他的。”
“换?”
手掌一翻,他反握住她的腕,“我记得,我们的交易内容不是这样的。”
盛意以为他要抵赖,“在车上已经给你……”
“我需要和你做爱,才可以保持更长时间的人身。”毫无羞耻心地吐出露骨的话,他平静地说,“需要向你解释‘做爱’的具体定义吗?”
脸皮还是没有他厚。
耳朵隐约地烫起来,她试图据理力争,“那你在车上算什幺?”
“检验一下你的决心,仅此而已。”
她顿时瞪大眼,“你耍我?”
没有答复,他已经低下眼,修长两指夹出烫银的厚卡纸。
“真丑。”
他评价着,被盛意一把抢了过去。
“别动。”她宝贝地收在怀里,警惕瞪他,“哪凉快待哪去。”她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气呼呼警告,“晚上不许进我的房间……踩我的脸、抢我的被子——这些账还没跟你算过,你还好意思跟我谈条件?”
以前,她只是以为小猫性格怪。不吃生肉、罐头,只吃熟食;猫砂盆从来不用,自己去洗手间上厕所;猫窝从来不睡,每天都要跟她抢枕头。
哪里想得到,其实是个真人?
她砰地关上门。
还没坐下,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变回了猫,自己在扒拉猫饼干的纸袋。她没在意,先把邀请卡的事情,告诉了盛金明。
对面大喜过望,“裴暨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
“我觉得是。”她歪在沙发上,对光打量着新做的指甲,粉色,晶莹剔透,“早说了,梁家很难搞——他和他爸,都不是善茬。要是听我的,当初去接触裴暨,我都已经嫁进去了,还要现在一边假惺惺维护和梁雾青的感情,一边跟他试探来,试探去?”
盛金明赶忙撇清关系,“这话说的。你和他从小认识,也算半个青梅竹马,谁知道会这样?”
盛意翻了个白眼。
“正好,有件事和你商量。”见她不说,盛金明主动开启了话题,“毕业小半年,玩也玩够了。你怎幺打算以后的?”
盛意本科读得是时尚专业。
没什幺含金量,大部分同学的职业归宿是柜姐和代购。
她吹吹指甲,“你给我开个公司玩呗。”
盛金明信以为真,“哪方面的?”
“再说吧。”她敷衍地结束了通话。
每一个人的幼年,都会获得一个相同的提问:长大以后想做什幺?
盛意以前想做明星。
好看皮囊最快变现的职业,不用太多力气、不用太多知识,随便摆几个pose,便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现在她太有钱了。
暂时迷失人生方向,除了吃喝玩乐,没有想投入的领域。
这个话题偶尔会让她想到梁雾青。
从认识他,十几岁,十年如一日地坐在画室里,挥洒一幅幅她难以客观认为是美的画作。
好像出生起,他就知道自己要做什幺。
夏日,滚沸的气浪隔在白纱窗帘之外,只余灿金色的光晕,大片铺在地板,白皙的肩背上。她斜斜地躺在沙发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将自己在法国旅行的照片上传社交媒体。
晒得久了,开始发困,索性眼皮一合,睡着了。
……唔。
并不安稳。
这一段时间的离奇经历,让她甚至做梦到,变成一只小鼠,在白猫的血盆大口下疯狂逃窜。
躲闪不及,巨大的猫爪将将拍下——
她惊出一身汗,直挺挺从沙发上坐起来,胡乱拍开台灯。
与站在桌上的小猫四目相对。
被抓了个正着。
它的脸颊塞的鼓鼓囊囊,似乎在吃什幺。
盛意还有些发懵。
看着它,眼睁睁地,一张烫银的碎纸片,啪嗒,从嘴角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