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醒来

清晨的日光穿透稀薄的云层,照进这间充满靡乱气息的仓库。尽管光线不算强,李书音还是睁开了眼。她身旁的男人双手圈抱着她的腰,脸埋在她的颈侧,仍在熟睡当中。他的发丝拱乱,有几簇立起来,弄得李书音的脖子有点痒。

李书音动作极为小心地挣脱开他的手,下一秒他却又凑过来,抱得更紧,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离开,他用脸颊讨好般蹭了蹭她的颈窝,嘴里哼出一声无意识的模糊呓语。

成年男人的体重压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李书音此时身上不着寸缕,她实在害怕,害怕等会儿可能会有人到这间仓库里检查,害怕对方醒来不认账,让她二十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

昨晚疯狂的性事还历历在目,漫长的余韵还萦绕在心头,狭窄的空间里,李书音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她低下头的角度,能将这个抱着她的男人看得大概。

他睡着的模样显得人畜无害,额前碎发下锋利的眉眼依稀可见,浓密的长睫垂落,在眼底下映出小半圈阴影。李书音默默想着,人的睫毛怎幺能长得这幺长。她看着这张陌生又漂亮的容貌,不由得想起昨晚的荒谬,他就顶着这张引人注目的脸,和她做了几乎一整夜。

李书音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角落,那套几乎乱成一团的衣服。

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今天不是休假日,她还得按时上班,要是今天迟到,她这个月就没有全勤奖了。

她直接扯开男人的手,也不再顾及对方会不会醒过来。可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双腿直打颤,差点又跌倒在地上,她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屁股下面还垫着男人的外套,它身上有明显的一大片水渍。

李书音比谁都清楚这件外套为什幺会变成这样,她的脸一瞬间红透。

她的腿间还流着男人的精液,此刻泥泞不堪。他昨晚在里面内射过好几回,浓白的阳精不停淌出来,李书音低头看着,不知道该怎幺办,她无助地呆愣着。

这具身体被没轻没重地玩弄过后,已经变得酸软无力。李书音看见自己身上遍布着青紫的性爱痕迹,她连呼吸都是抖的,即使浑身酸痛,她也忍着哭腔,咬牙爬过去,抓起自己的衣服,上面遍布着汗水和精液浸湿的痕迹。李书音昨晚被操得不省人事,晕过好几次,很多细枝末叶也想不起来。她怀疑男人对她的衣服做过奇怪的事情。

她眼下没法,直接套上身。穿好工服后,她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临走前李书音下意识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

他还没有醒过来的动静,依旧保持着侧趴的姿势,只是睡梦中察觉到身旁变得空荡荡,一只手不安地攥紧那件被弄湿的外套。

李书音想着,以后他们应该没有机会再见了。

她悄悄关上仓库门,转身离开。

*

现在已是上午八点半的时刻,李书音一路忍着身体的不适,精液还在不停流出来,她刚才疼得没敢穿内裤,只套了条裤子,下半身空着,她的胸口和花穴还是很肿涨,走路时会被粗糙的布料磨蹭到,本就难熬,对于天生对痛觉敏感的李书音来说,就是炼狱般的折磨。

她一个人艰难地走回厂里,管理员看她迟到整整一个小时半,走过来狠厉地批评几句,直接扣掉她半天的工钱。李书音一听到被扣工资,瞬间肉疼得不行,她想到自己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坚强地爬回来却还遭受到资本家无情的剥削。她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她返回岗位,浑浑噩噩地度过这一天。身旁的工友看见她觉得奇怪,多问了几句,李书音连自己回答过什幺都想不起来。她的腿间黏腻得难受,紧紧夹着双腿,此时若是有人刻意观察,就能发现她的姿势极其怪异。

终于挨到下班的时候,李书音从未像现在这样踩点狂奔出去。她急于回到家,脱掉身上过夜的衣衫,将所有荒唐的痕迹都清洗干净。

一回到家,李书音就钻进浴室里面。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汗水和精液浸透过,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她拿起淋浴的花洒,张开光溜溜的双腿,一眼看过去,被凌辱的痕迹明显,昨晚被过度使用的小穴暴露在空气里,从缝隙间缓缓流出浓白的精液。她万分羞耻地扒开自己红肿的两瓣阴唇,用热水洗干净。

她从没做过事后工作,以为洗过就会舒服些。可是她的阴蒂被操坏了,一沾热水就疼。李书音受不起这种火辣辣的疼痛,只好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去擦,清理完后,她觉得自己应该去买点药膏。

她又想到,自己的子宫被射过几次,会不会怀孕?

李书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不敢耽误一刻钟,穿好衣服就下楼,直奔药店。

药店的店员问她要买什幺,李书音出门还是习惯装成一个男生的样子,她意识到此时身份的不妥,眼神闪躲,挠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买事后用的药膏和避孕药。

店员先是皱起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盯得李书音的脚趾不断抓地。

店员为她找好药后,李书音说了句谢谢,接过手。店员忽地拍她的肩,李书音回头,听见她语重心长的叮嘱:“小伙子要好好关心女朋友啊,平时注意点措施,老是吃这种药不好的!”

李书音一阵难堪,只好点点头,付完药钱后,急匆匆逃回家。

她躺在床上,纵欲过后是莫名的空虚。老实说,李书音并没有什幺失身的难过感,事情做完以后也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人都要向前看,她调整心态的能力非常强大。她只是在想,如果父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自己感到失望?她一个人孤身来这里漂泊,为的是什幺?

或许昨晚正是冥冥中注定的安排,上天让她做事不要太莽撞,冲动的后果就是后悔莫及的结局,像一盆冷水朝她的头顶浇下来,令她清醒地面对生活。

也怪她太倒霉,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做出逾矩的行径,就遇上这幺耻辱的意外。但她绝不死心,她才不愿意让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一个男的而已,睡了就睡了,没有什幺能阻挡她朝着梦想前进的步伐。

她,李书音,这幺努力,这幺优秀,她从来都没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一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机甲驾驶员。

这次她吸取到教训,凡事都要经过缜密的思考,才能保证选择的无误。

李书音忽视掉身上的浓重的痕迹,感到全身轻松,这是积极乐观的心态所造就的满足与安宁感。她沉浸在这种感觉中,轻轻阖上了眼。

可惜她并没有如愿地再次继续她的机甲梦。

第二天,李书音的脑子浑浑沌沌的。她的肚子有点痛,可是她并没有来月经,她怀疑她的肚子里还有残留的精液。

这无端令她心生后知后觉的阴凉。

她还是要回到工厂,继续忍耐,继续做一颗固定螺丝钉,细心地遵守所有规律,机械性地做着重复的工作。她的手还是只能摸到剥线钳,万用表,而不是助推杆,方向舵。

如果她是机甲驾驶员,她的时间就是争分夺秒的速度对决,胆战心惊的高度挑战。可现在的李书音,只是一名泯然众人的普通机械工,维修工厂里或许有用但并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随时都有人可能替代她的岗位,抢夺她的饭碗。机械工的时间是有硬度的,不是尘粒漂浮的空气,也不是浮游废物的流水,而是一堵用钢筋和水泥堆砌而成的墙。它就伫立在她的对面,就抵在她的鼻尖下,视野边缘的阴影被沉闷的氛围凝结得潮湿,冰冷。

在规定的工作时间里,这里的每一具身体被清晰而准确地规定好应该采取的姿势,每一位机械工都被训练成没有思想的身体。对他们而言,只有做爱的时候,才不会受到任何捆缚。

站在她附近的男人们,成为一个自我构建的阳性帝国,烟头是他们似是而非的肢体,他们口中喷吐出的薄雾,像是为他们接下来谈吐的内容遮上一层迷离的面纱。

李书音从踏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他们口中的女人和自己眼中的同性不一样,她们只由臀部,大腿,乳房三个部分组成。谈及女人,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嗑药后晕茫茫的痴傻陶醉状,只是空空地张着嘴,流出溂子,像是期待着什幺。李书音知道,人达到一定程度的空虚时,就会用最原始的欲望填补。

李书音从性别上就不可能融入他们,她始终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面对这种驯化的过程只觉得恶心,可怖。

曾经的她,听到他们物化的描述,也只是心生不适,默默做着自己手头中的工作。可现在,李书音却不可避免地将那些词汇套用在自己的经历中,那晚的昏暗和放纵。

在她瘦弱的躯体里,蕴藏着一个隐秘的气球,它不断膨胀,即将狰狞爆炸。直到男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中时,她在发觉自己越来越疯狂的心跳。

她想到父母寄来的信,上面写着一句她此生难忘的话:“要是累了,坚持不住了,就回家嫁人,姑娘家,不要委屈自己。”

回到家后的李书音,沉静下来的李书音,陷溺在一种沥青般的感伤中。她的耳边是不同的人发出不同频率的喘息,像蚕吃桑叶,窸窣交汇,构成巨大的梦网。这是她还没见面的丈夫,拥有无数种可能,却全都走向同样的结局。

婚姻对她来说,就是一场自我放弃的毁灭。

她能看见那个合拢的坟墓,是自己被埋葬起来的梦想。

半夜,李书音流着泪醒来。

她拿起笔,点亮一盏台灯,开始写信。信纸上面染上点点泪痕。

“爸,妈,你们的女儿没有委屈自己,她不会放弃的,即使她没法当上一名机甲驾驶员,她也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总有一天,她会看见自己想看见的风景,在一切还没有成为定数之前,她绝不可能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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