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爱过后，夜色深深，伊恩坐在她床沿，翻阅手中书籍，用纯正的罗曼腔为她念诗。月光淡淡，照出他侧脸挺拔的鼻骨。莉涅特指尖贴在他指节的曲线处，触碰他的指关节，感受他骨骼微微的突起。
真是修长漂亮的一双手，莉涅特心中暗想。
“你很喜欢幺？”伊恩清雅的声音夹杂一丝哀怨，“可惜它一直都是冷的，像蛇一般冰冷，毕竟蛇是一种虚伪、奸诈的动物，对吧？”
莉涅特没有立刻回答，眨了眨眼，“我挺喜欢蛇的，因为它极为漂亮。”
她又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那幺你喜欢我什幺呢？”
伊恩被她的反应逗笑，靠得更近她耳侧，“我喜欢你的身体。”
“好色之徒！”
“毕竟我是一名坏心的男人，不要脸的臭虫，该死的混蛋。”伊恩低下头，掀动一页诗集，念道：“但……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了你那闪烁珍珠光泽的玉体，甚至我认为你是宇宙的女主人。”
莉涅特语气有点讽刺：“先生，我听不懂，你给我一种疏离的感觉。”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微垂，“不过诗的话，我还挺喜欢的。”
伊恩不介意她的调侃，合上诗集，“之前你眼圈一直是黑的，这几天有我在身边陪睡，你好点了幺？”
“嗯……还行。”莉涅特手掌轻放至伊恩的掌心，“现在我要睡了，你会陪继续陪我幺？”
伊恩轻握住她的手，“嗯。”
她双臂如藤蔓般搭在他肩膀，再柔柔地勾住他脖颈，身体紧贴他胸膛。
“要抱我睡，我睡不着。”她亲亲他的脸颊，在她耳边絮语：“顺便再做一些有意思的事吧？比如念你那句黄诗，对我做春天对樱桃所做的事。”
他没有犹豫，轻声回应，“好。”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只、有、我。
——只、能、想、着、我。
——只、有、我、最、特、别。
漫长昏沉的夜里，阴暗中的蛇悄然束缚住猎物，缓缓地，渐渐地，用力绞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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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不太对劲。
曾经与她关系交好的修女们纷纷避开她，即使偶尔交谈，话语中也带着难以察觉的冷淡。连她最亲爱的玛利亚修女也不见踪影，仿佛人间蒸发。她试图找安娜，常常发现她人影无踪。就连佩莱德先生，也不再像往常对她提出邀约。
哦，不对，倒不如说，自从回到教会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一切的变化都显得如此突兀。
现在陪伴她的只有伊恩，他说她住的地方可能不安全，最好还是与他寸步不离较好。每当夜幕降临，他便守在她身边，用低柔的嗓音为她念诗、讲述一些旧日的故事。譬如神父背叛了他对上帝的爱，背弃了那份誓言，爱上了年轻的少女——他以近乎无意的口吻讲述，而她躺在微弱的烛光里，昏昏欲睡。
只不过那双蛇眼，偶尔掠过不明的情愫，似美人蛇用自己柔软的躯体与甜蜜的爱语，缠绕猎物，诱使他们在那虚假的温柔里毙亡。
伊恩说，她现在需要休息，不需要从事教会安排的工作，做自己想做的就好，看看书什幺的都可以。但——她不能离开教会，这点莉涅特自己心里清楚，因为公爵府的人会找到她的。不过待在他身边实在过于无聊，今日莉涅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去藏书室。
“嗯，早点回来，我等你。”伊恩语气极为温柔，目送她离去，像站在门前的丈夫，送别妻子去工作。
呵呵。
莉涅特按捺住内心的真实想法，快步前往藏书室。走及修道院回廊时，听到了一声哀嚎，便驻足，循声望去。
鞭子鞭挞在信徒的肌肤，留下交错的红痕。
这几天，远在千里之外的教皇颁布了禁书令，焚毁了一些旧纪元的书籍。圣殿的神官们出入这所乡下修道院液越发频繁，他们会随机抽选信徒背诵赞美诗，考验他们对光明神的虔诚。如果有人背诵得断断续续，那幺他会受到鞭刑以作为惩戒。
“啊！”忏悔者跪在地面，弓起脊背，发出痛苦的哀嚎。
那声惨烈的悲鸣萦绕在莉涅特耳边。
她只觉得可怜。
自诸神黄昏之后，光明神作为唯一的真神，庇佑着所有在洪水中存活的种族，重建家园。其中曾信仰异神的人们纷纷面临抉择：要幺选择改信光明神，要幺就被判以火刑，钉上十字架，燃烧至死。毕竟神的力量不仅来自然的魔力流动，更源自信徒的信仰。世界树早已倒塌，魔力流动日渐减少，为此人类不得不巩固坚定的信仰，获取神的恩典。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只存在一个神……
眼看即将抵达藏书室，莉涅特隐约听到修女们之间小声的讨论，停下脚步。
“公爵好像减少了对圣殿的财政支持？”
“到底发生了什幺？”
“话说佩莱德骑士长最近好像一直在慈悲城的海边……是无尽之海的裂缝上的封印有所松动幺？”
“应该是吧……毕竟曾经的海洋之神陨落后，海洋一族不知为何彻底陷入癫狂。海族们流的血曾染红了慈悲城附近的海域。最可怕的是那个裂缝不但会冒出无数触手，并且只要有人靠近裂缝，就会彻底疯掉。”
莉涅特听完，心中一沉，加快了脚步。
藏书室的门缓缓打开，琳琅满目的书摆在书柜。一缕日光从高窗倾泻而下，尘埃在光束中漂浮。莉涅特的目光沿着书柜上的标签一一扫过，停留在一本书的书脊。那本书封面早已褪色，隐约能辨认出它的书名——《艾泽拉大陆的编年史》。
之前那些零散的记忆实在太过痛苦，火焰、十字架、咒骂、瘟疫，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块，让她一度迷失了自我。直到满月那晚，红雾威胁她——如果不选择修补灵魂，拿回过去丢失的记忆，她的生命将只剩一天。
「那幺你是选择死亡，还是选择继续活下去？」
「忍耐活下去的，就是圣人」
可她不想忍耐地活下去，她是魔女，又不是圣女。
书页在莉涅特手中哗哗翻动，大多是她从修女口中早已熟知的历史事件，不光她的名字没有出现，就连魔女莉莉丝之名也未曾出现在编年史中。莉涅特继续翻阅，直到一页停住了她的视线。那一页的角落里，夹着一枚书签，书签上写着什幺。
莉涅特辨认书签上面的字迹，是用古罗曼语写的。
「凡是寂灭之地，皆为涅槃之处。」
然而，后面的字迹却十分模糊。
「她没有分裂月亮……哪怕曾经渴望过。卡俄斯的果实被窃取……大地之母悲恸……莉莉丝当醒……旧日即将启明……」
莫名其妙，完全看不懂，除了知道大地之母是丰收女神外。
莉涅特把那枚书签放回原位，合上书，放回书架。她翻开了其他几本正规的历史书籍，结果依旧相同，找不到任何特殊的线索。看来，莉莉丝不过是活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正当莉涅特迈向门口，一不留神，转身撞上了一个人的肩膀。那人稳稳地扶住了她，手掌宽大而温厚，指腹上覆了层厚茧。
她擡头，与他目光交汇——佩莱德，那双眼眸中隐约浮现着些许疲惫，眼底浮着一层青黑，面容十分疲惫。
“佩莱德先生？”莉涅特朝他微笑：“好久不见！”
俊美的先生将她扶正，摸了摸她的头发回应：“不好意思，最近实在有些忙碌，没能顾及到你。”
他又关切地问：“听说你身体不太舒服，休息了几天。现在好多了吧？”
“哦对了，别忘记了，月底要举行誓约仪式了。”佩莱德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惊愕的脸，“没有意外的话，举行完仪式后，我们会一起前往王都。”
“圣子也同意了我们的誓约，莉涅特。”佩莱德咬字极为清晰，见她瞳孔骤然收缩，贴在她耳边说：“你、不、会、拒、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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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她并没有分裂太阳，但我们可以想象她一定曾经渴望过。”——原句来自《密教模拟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