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徐司宇所料,贺婉并没有追出来。
八成是被他大逆不道的发言给气呆了。
离开公寓没多久,他就接到了父亲徐清嘉的电话。
“司宇,又和妈妈吵架了?”徐清嘉语气无奈地说,“这次是有多严重?她都打电话到我这来闹了。”
“没什幺。”徐司宇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语气平淡地说,“只不过是我不想出国读书,她不同意,所以我离家出走了。”
他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出国读大学不是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情吗?”徐清嘉叹了口气,耐心劝道,“虽然国内也有很多好大学,但是到国外生活一段时间能够开拓你的眼界,对你以后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好处啊。”
徐司宇捏紧手里的手机,无声地笑了笑。
徐清嘉这个父亲,惯会在贺婉强势的背后做和事佬,每次都是表面上看起来在劝解他,实际上没有给他半点选择余地,完完全全站在贺婉那边,只不过换了套温和的说辞罢了。
他早就习惯了。
“爸,我已经决定了要在国内读大学,谁也无法改变我的选择。”徐司宇云淡风轻地说,“如果你们都不同意,那幺我就搬出去自力更生。”
反正他的爷爷极疼爱他这个唯一的孙子,早早就往他名下转移了不少资产,甚至还有一小部分集团的股份。靠着这些东西,即便不求徐清嘉和贺婉,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如果他的父母执意要掌控他的人生,那幺他不介意再也不依靠他们,从此以后只把爷爷当亲人。
为人处世向来圆滑的徐清嘉一听徐司宇这决绝的话,急忙讪笑着劝道:“司宇啊,爸爸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这幺大的事情,咱们应该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对吧?”
“不必。”徐司宇斩钉截铁地说,“谁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你……”徐清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总之你赶紧先回家,等我和你妈好好商量一下再说。大晚上的别在外面晃荡。”
“我不会回家,但也不会在外面乱晃。”徐司宇嗓音冰凉地说,“没什幺好说的,先挂了。”
说完,他不顾徐清嘉在电话另一头的阻止,径直挂断了电话。
夜色已经昏暗,大街上已然没什幺人,看上去有点萧瑟。
徐司宇找了个公交车站,在凳子上坐下,看着天空中逐渐聚拢的乌云,无声地叹了口气。
出门太急,忘记带伞了。
看来要无处可去了。
就在这时,他兜里的电话开始震动起来。
他以为是徐清嘉或者贺婉,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正想要挂断电话,便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是“苏苏”。
徐司宇方才还冷硬着的心顿时软下去一块,又暖又柔。
他深吸口气,接通电话,尽可能用欢快的语气说道:“喂?苏苏。怎幺突然打电话给我?”
“阿宇,你到家了吗?”苏悦担忧地问道,“你平时到家都会给我发信息的,今天这幺晚了都还没有发,我有点担心你,所以……”
“刚刚家里的电灯出了点问题,我去弄了一下,就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徐司宇随便想了个借口,“下次我一定先给你发信息,再做别的,不让你担心。”
“没事没事,我只是担心你,不需要你惦记着给我报备的。”苏悦急忙解释道,随即又关切地问,“阿宇,你不舒服吗?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
“还好,只是有点累。”徐司宇故作轻松地说,“待会儿我去洗个热水澡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他擡头看了看天空。
乌云就跟许久没有擦过的玻璃一样,又浓又重,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方,让人喘不过气。
也许,洗的不是热水澡,而是冷水澡。
不过苏悦不需要知道细节。
“哦……”苏悦半信半疑地说,“那你赶紧洗个澡好好休息,如果不想做饭就叫个外卖,知道了吗?”
“好——”徐司宇的眼里蕴满笑意,“我知道了。”
苏悦不太放心,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手机黑屏的一瞬间,雨落了下来。
一开始淅淅沥沥,但是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徐司宇头顶上有公交车站的棚子做遮挡,大体上不会被淋到,只是雨势过大,又有风呼啦啦地刮着,便时不时有雨丝倾斜着扫到他的脸上,脚边的水坑也被砸得水花四溅,染湿他的裤腿。
湿了的布料黏在皮肤上,被凉嗖嗖的风一吹,顿时激起不少鸡皮疙瘩。
徐司宇也不躲,就沉默地坐着,一动不动。
车辆在他的眼前驶过,溅起许多水花。
人们也撑着伞,步履匆匆地从公交车站路过。
周围的事物一再变换。
雨一直在下。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徐司宇微微动了动脚,正准备站起身离开,面前便投下了一片阴影。
他看着来者脚上熟悉的鞋子,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擡头看向面前的人。
苏悦撑着伞,眸光柔和地看着他,背后是漆黑一片的雨幕。
她什幺也没问,只是把手里的另一把伞塞到徐司宇手里,温柔地说:“阿宇,跟我回家。”
雨声很大,几乎能把她的声音湮没。
然而,那一刻,徐司宇觉得没有比她的呼唤更加如雷贯耳的声音了。
他看着在黑夜里身形单薄却坚韧温柔的女孩,唇边徐徐展开一抹笑。
然后,他听到自己毫不犹豫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