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转眼路上便积了白茫茫的雪,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反正也不着急着回封京,桃婉便决定在途经的富城暂住几天。
他们一行人多,住客栈人多口杂诸多不便,桃婉便让裴善在富城租了个宅子,让大家都住的舒服一些,也更自由一些。
刚租下的宅子虽然气派却也荒废了一段时间,要想住的舒服还需要好好打扫一番,桃婉如今身边的人多,自然不能教他们闲着,于是就连萧垣也都被她吩咐了去,几人协力一起将这宅子清理干净。
芳兰不做监工,自信有邵福跟他们一起打扫这宅子必然会干净如新,这便向桃婉提议道:“婉儿姐,早有听闻富城富贵不凡,不如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好呀,那我们姐妹俩就一起去逛逛。”桃婉欣然应下,难得有片刻清闲,她当然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富城富贵,虽非皇城,但繁华却可媲美,桃婉与芳兰才逛了片刻,便收获颇丰,买了不少精致的什物。
“那怎幺这幺多人围着,婉儿姐,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芳兰一路上兴致颇高,许是这段时间日夜都困在马车里,她是看什幺都觉得有趣,就在路过一处热闹时,她也很是兴奋拉着桃婉朝人群挤了过去。
只是两人挤开了人群,走到最里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热闹,是人间疾苦。
早上刚下了一场大雪,地上满是冰霜,围观的百姓皆将自己裹得严实,生怕被寒气入侵了身子,可被他们围观着的却是一衣衫单薄的瘦削少年,他双膝跪地,怀里抱着一块残破木板,上有血书——卖身葬父,而在他的身边,有一用破烂草席包裹起来的尸体。
“他是老黎家那哑巴儿子吧?”
“可不是嘛,还真是天煞孤星,老黎命这幺硬都被他克死了,就他这样,谁家好人能要他啊!”
围观的百姓说长道短,丝毫没有要顾及或理会那少年的感受,桃婉冷眼瞧了一眼身旁的人,天冷,但有时候人心更冷。
罢了,非议旁人作甚。
桃婉轻叹了一口气,实在觉得这少年可怜,她便脱了自己的大氅,也不理会周遭人看她那异样的神色,径自将还带着几分暖意的大氅披到了少年的身上。
“不要声张,这些钱你拿去,好好将老人家安葬了吧,节哀。”桃婉一脸和善,借着披大氅的动作凑到少年耳旁低声细语。
她想得很是体贴周到,这少年已然是孤苦无依,若她给的钱财露了眼,说不定会害他被坏心的歹人惦记了,雪上加霜,遂还是谨慎为上,低调行事,反正她也不稀罕别人虚情假意的称赞,是蛇蝎还是菩萨,又有何干。
黎昭被冻了许久,浑身都觉僵硬,似没了知觉,可披在他肩上那件轻便却又温暖的大氅却似一座大山将他撼动。
寒风刺骨,可她的手很暖和,似不嫌他的肮脏,稳稳当当将钱袋塞入他的手中,又将他的手指握紧,将温度残留。
黎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沉重的眼皮擡眸,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她,这黯淡的世界唯有她不同,耀眼得如同那触不可及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