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日子在昏昏沉沉的梦里晃过两天,李娇攥紧被子,专心致志看着窗外枝头上的小鸟。

宁柏仁端着红糖水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床上的人,这几天她不哭不闹,情绪稳定的出奇,不过也问了这是哪,怎幺来的……

木已成舟。

估计娇娇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想到这,宁柏仁脸上的笑都柔和不少。他走过去,按例吃了会她的嘴子。

听着哼哼唧唧的轻喘,鸡吧硬的疼,唉…宁柏仁松开她,端起床头的红糖水,吹散瓷勺上的热气喂到她嘴边。

女孩乖乖咽下口里的甜汤,睫毛一颤一颤的,和他视线碰撞上,又怯怯别开眼。

空气一下子静的尴尬。

宁柏仁勾起唇,想去摸她的头,被快速躲开,李娇咻地钻进被子里,声音闷闷黏黏的,“睡觉了。”

天刚亮不久,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房间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李娇从被子里探出头,宁柏仁站在衣柜旁随手拿了件白色衬衫穿上,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去哪里……”

宁柏仁转过头,说,“找了个兼职。”

“哦…”

男人勾起唇,突然掀开被子,插着人嘎吱窝提了出来,拖着屁股挂在自己腰上,嗓音带着调戏,“那我在家里陪你?”

李娇咬着唇,还是有点不习惯他的亲密触碰,“才不要你陪。”又怯怯补了句,“赶紧放了我……”说完,又用余光小心翼翼去瞟他的脸色。

宁柏仁垂眸看着她,过了会故意压低声音,“再说这种话我会生气。”

生气就生气。

女孩努起嘴,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啪!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连带着逼逼火辣辣的,李娇疼出泪眼,用力推他的肩膀,“放开我,杂种,变态,猪头…啊!”

刚骂出嘴感,人被重重扔到被褥上,李娇心里一咯噔,果然,开始解裤带了。

“不要!不可以!”

宁柏仁静静看着她哇哇叫,停下脱裤子的手,过去揉了揉炸毛的猫头,“傻子,我打出来。”

有被安抚到,李娇哼哼两声,“你不是要去兼职,还不去。”宁柏仁嗯了声,深吸一口气把裤子提上,抱着女孩酿酿酱酱好一会,才吻别出门。

/

陌生的城市车水马龙,红灯停,宁柏仁骑着辆电动车等在路口,低着头一边接单一边看导航,绿灯亮,他赶紧扭下把手,像只灰扑扑的小老鼠在人群里逃窜。

饭点的太阳烈,单也多。热风吹过额前的碎发,蒸干刚冒出来的密汗。就两个月开学了,来时买了辆二手车,再除去学费生活费,房租,娇娇父母给的那些钱不够,根本不够。

趁着这段时间,能攒点是点。

宁柏仁放大导航,嘴角不自觉噙起抹笑,送了这单就回家做饭。

/

檀木厂。

到处都是入眼可见的雕刻件,零零散散堆在露天棚下面。

一个穿着褐色茶服的中年男子正仔细端详着一座血色观音,旁边三个人,一胖一瘦,还有个红唇大波浪。

周围几个手持56式自动步枪的马仔,齐刷刷对着地上满身是伤的男人。

气氛压抑,没人敢出声。

“唉。”茶服男子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递给旁边的胖子。

胖子接过茶杯,走到奄奄一息的男人面前,蹲下后从裤袋拿出一把小刀,快速划开本就皮开肉绽的手腕,血滴落下来,呈在茶杯里。

胖子将茶杯拿给茶服男子,站回位置。

男子拿起蘸了血的毛笔,对着杂毛分支上的血珠吹了吹,毛尖落在血色观音的眉心,点了颗艳丽的血痣。

他满意的扬起笑容,扭头问向地上气若游丝的男人,“好看不?阿杜。”

杜强恶狠狠的瞪着他,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呸,你有种就杀。”周围拿着步枪的几人看他这样,作势又要扁他一顿。

齐鸿擡起手示意,笑了笑,“激将法。”

他转过身,拇指缓慢摩挲观音像的眉眼,“人都是有感情的,你跟了我那幺久……”又叹了口气,似乎颇有无奈,“你真死了,我会难过的。”

“呵呵。”杜强擡起眼,黑冷的目光如刀似箭,“你真以为我们抓不到你?挨枪子迟早的事,齐鸿,你等着吧。”

“哦?”齐鸿睁大眼,看了圈周围,指了指他,“承认的好快。”

他突然冲上去抓住杜强的衣领,“你什幺意思,咒我是吧,哎我操,你个死瘪三,站起来单挑!”

一直冷眼看戏的大波浪赶紧冲上去,拉开拉拉扯扯的两人。

“单挑!单挑!”

大波浪重重拍了下齐鸿的手,“别发颠了。”然后用眼神扫了下瘦子,示意把杜强带下去。

齐鸿疏了疏胸口,气的声音发颤,“莲你干嘛,帮着叛徒欺负我是吧。”

陈莲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好生好气说道,“厂里还有很多事,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瘦子回来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鸿哥,怎幺处理。”

齐鸿漫不经心说道,“在他身上试试新品。”

“好。”

话音未落,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众人齐刷刷安静下来,陈莲与齐鸿四目相对,沉默片刻,瘦子的手摸到裤袋,迈着轻步拉开铁门。

宁柏仁扫了圈里面,提着份烤鸭饭对单子,“9768是哪位,外卖到了。”

*

那幺多双眼睛盯在他身上,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宁柏仁镜片下的眸光微闪。

每个人过于紧张,不敢轻举妄动的感觉太强烈,除了穿茶服和那个浓妆艳抹的,其他人的肤色黑了几个度,特别是站他旁边这个,黑瘦黑瘦的,右手还插裤袋里随时准备掏家伙……

宁柏仁喉节轻滚,带着微笑出声,“9768是哪位?”

“我的我的。”茶桌旁边的胖子憨笑着挠挠头。

陈莲淡淡横了胖子一眼,齐鸿弯起唇,拍了下胖子的肩,说,“长身体,馋点也正常。”

话音刚落,门口的瘦子猛的一脚踹在宁柏仁的腹部,一伙人拥上去拳脚交加,饭洒出来,被踩来踩去的,好些黏在宁柏仁脸上。

这些人下手极狠,等意识逐渐清醒,檀木香肆意涌进他鼻腔,他下意识去找眼镜,这些人怪体贴的,还扔到他脚边怕他找不到。

眼前的景象在破碎的镜片间清晰,是一间堆满废料的仓库,窗很高,射进来的太阳还刺眼睛。

地面上有一滩血迹,看这出血量应该不是他的,宁柏仁站起身,扯了下嘶痛的嘴角,吗的,打脸还有没有人性。

冷静片刻,宁柏仁开始悟挨这顿打的原因,送个外卖送出无妄之灾,不过早有耳闻西南的牛蛇鬼怪多,估计这是其中一家。

抢地盘…古惑仔啊?不可能。

按每个人脸上的凝重程度,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哗—大门被打开。

齐鸿嫌弃的挥了挥空气中的灰尘,后头跟着那几个人,他走过去,围着宁柏仁打量一圈。

“可以啊,身板挺硬的,练过?”

宁柏仁抿着唇沉默。

齐鸿突然朝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惜。”“好好的小伙怎幺偏偏干这行呢。”

两人目光对上,半响,宁柏仁才出声,“赚钱的我都干。”

“哦—”齐鸿笑了笑,说,“要是钱没赚到,命丢了就惨咯。”

话里有话。

宁柏仁淡淡开口,“金钱的来源无非五种,掠夺,交换,剥削,垄断,受赠。”

他面无表情诉说着,眉眼却溢出与这个年纪不符的阴狠,“无视底线,人格,道德,最终被金钱所吞噬,君子以厚德载物,当学会使用这个道理,命就是手中最锋利的剑。”

四周静默了好一会。

胖子一脸迷茫,“啥意思?”

齐鸿拍了下胖子的脑袋,看向陈莲,“翻译翻译。”

陈莲抿了下嘴,深深看了眼宁柏仁,撂下一句,“读书人的大道理。”便转身离开。

齐鸿若有所思,这段咒语在脑子里逛了圈甚感乏味,也跟着想走,瘦子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要不要再关会。”

“关毛,你黑社会啊,赶紧给人放了。”预料的事没发生,关也没有意义,反倒做贼心虚。

一行人将走,宁柏仁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老板,你们这还招人吗。”

齐鸿愣了下,悠悠转身,弯起眼走近,“怎幺呢,想来我这卖木头啊。”

宁柏仁也弯起嘴脸,“老板卖什幺,我就跟着卖什幺。”

嘿,跟他打哈哈?这可给齐鸿憋冒火,他舔了舔唇,瘦子连忙掏出根雪茄烧好递过去。齐鸿不耐烦的摆摆手,瘦子会到意,把门关好守在外面。

没别人了,开门见山。

“哥们,我这小本生意,你们老盯着我,没什幺也自带身骚了,别阻拦老百姓赚钱要得不。”

宁柏仁沉默一小会,说,“冒昧问下,老板姓名?”

“齐鸿!”这声拉出回音了都,雪茄烟不小心入了肺,给他呛的直咳嗽。

宁柏仁轻轻拍他的背,“鸿哥,我们可能有些误会。”他温声道,“我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学法的,趁着还没开学想赚点生活费,我不知道鸿哥把我想象成了什幺人,但我保证,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

“何况……”

齐鸿舒了口气,“何况什幺。”

宁柏仁浅勾了下唇,“何况我是那种人,会不会太明显,太低级。”

有道理,但他还是不相信有这幺巧合的事情,齐鸿沉默,他想。

如果这就是天意呢,他确实需要个聪明人。

他摆出那幅笑眯眯的样子,拍了拍宁柏仁的肩,“那要不,明天来我这试试,不过我先说好啊,你看这些木头,都是苦力活,干的来幺。”

“干的来的,身子板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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