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崽问学校里的小弟要了本语文书拿给了乔佳善。
乔佳善捧着书来到陈挚家时,切割机的声音嗡嗡响个不停。
极速旋转的刀刃子截开木头飞绽出木屑,细微的木尘灰溅散在四面八方。
以触感判断裁木规格的男人并没有佩戴安全手套。
裹满布条的手握着机器,另一只脏兮兮的手满布尘灰,手指为把控方位距离刀刃子极近,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察觉到乔佳善走近,陈挚停下了功夫。
机器停止运转后终于落得清静,乔佳善这才出声:
“手还伤着,又开工了?”
他偏了偏头,将脸面向了声音的方向。
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不知怎的凭生出了几块青紫,连嘴角都凝固着没有擦净的干涸血渍。
“木梯折了腿,顺手修补好。”
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沾有几道灰黑,陈挚摸索着拿起,从头到腿一路拍擦。
脚步声踩着他心跳的节拍越靠越近。
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带了课本来,要读给你听。”
听见课本两个字,陈挚眉头轻轻一扬。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怯怯问道:
“……我能、摸摸吗?”
“摸呗。”
乔佳善毫不迟疑将书递在了陈挚面前。
谁想,男人并没有擡手摸索。而是急促转身,就想往水池方向走。
她看出了他的意图,轻轻拽扯住了他的衣摆:
“不用洗手了,多轻的灰啊,拍拍就散了。”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在衣摆处搓擦。
男人抿着唇,连擡手都显得小心翼翼。
书本迎着男人张开的手而去,指腹触在书封的那一刻不自控地缩了缩。
多害怕弄脏她的书本,陈挚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你的笔呢。”
他好奇问。
这男人名堂真多。
只说要听她读书,也没说还要摸笔啊。
乔佳善没好脸色地翻了个白眼,随口胡诌:
“笔用完了,没钱买。”
不等陈挚回应,乔佳善惊呼一声走向灶房:
“哎!你装灯啦?”
不仅仅是灶房,包括围屋的房间就连过廊都牵出了电线,挂上了灯泡。
凌乱的电线毫无规则缠绕在房梁,悬挂着的灯泡崭新得蹭亮,一眼便知晓是刚刚拆的封。
陈挚迈步走到墙边,摸索在墙壁上的手停留于了一个简陋的开关:
“也不知道装对了没有,能不能亮。你看看。”
只听啪一声,黑黢黢的灶房里亮起了一束直白的暖光。
此时,乔佳善才看清小小灶房里的全部景象。
铺着各色残次瓷砖的灶台看似乱眼睛,其实被擦得一尘不染。墙角排在一起的盆盆桶桶遵循着某种规律摆放得井井有条。
一扇小小的窗口用于走烟通风,周边早已被熏得乌黑一片。
“亮得!”
乔佳善跨入灶房,踩过几片枯叶发出脆碎的声响。
那是堆放在一旁的柴枝堆里散出的落叶。
地上的菜筐子里有肉有蛋还有新鲜的蔬菜,一看便知这是陈挚准备好的午饭食材。
乔佳善将书本随意扔在一旁,弯身拾起了一颗还带着温热的土鸡蛋:
“今天我来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厨艺。”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男人没有推脱。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
乔佳善口味重,炒鸡蛋都要放辣椒。
盘子里满满的剁椒艳红得刺眼,一桌子菜没一个清口。
盛好的饭冒着热气米香十足。
乔佳善将筷子塞到陈挚手中才搬着板凳在陈挚身边落座。
倒不急着动筷,她歪着脑袋静静望着身旁男人的手中的动作。
受伤的手无力托起饭碗,只能拦在碗旁。
也不见他夹菜,就这幺扒过米饭一口口往嘴里送。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我做的菜。”
她夹起一块鸡蛋,裹了裹盘底辣红的汤汁,递到了男人嘴旁:
“来,张嘴。”
男人咀嚼渐慢,显然怔愣了许久才滚着喉结吞咽下口中的饭食。
微动的薄唇并没有张开的意思,甚至还紧紧抿闭稍稍偏首。
“我……”
他声有结巴,把手中的碗往前推了推:
“我自己来。”
“我喂你啊。”
她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吃一口嘛。”
娇柔的声线带着上扬的尾音,好生撩拨。
红晕不过一会儿便爬上了男人的侧颈,那双灰白瞳孔似有凌乱的火光跳动不止。
固守不知道被什幺撕开了一道裂口。
唯一确定的是,是他自己粉碎了自己的坚持。
陈挚缓缓启唇。
一口含住了送入唇间的鸡蛋。
细细品味的咀嚼持续了许久,他似不舍下咽这口滋味非凡的吃食。
他忽然意识到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于他相对而坐,而是近在他身侧,或许他手臂一动便能碰到她的衣袖。
得了他的遂意,乔佳善喜上眉梢。
话语间尽是笑色:
“好吃不好吃?”
他的呼吸有些烧嗓子。
鼻音都被灼得沙哑:
“嗯。”
她离他近了一步。
她离他的钱便是近了一步。
乔佳善心情难得大好,心里立马盘算起了钱的用途。
她要买名牌手机,再给梁耀民买个情侣色。要是还有剩,她还要去样样五折的女装店疯狂购物。
乔佳善越越激动。转眼便赏给陈挚万般柔情的好脸色:
“你要是喜欢吃,那我以后日日给你做。”
男人家嘛。
有个女人说要给他日日做饭,得多感动?
可不想,陈挚却摇了摇头:
“你喜欢吃什幺,就告诉我。等我手好些,我给你做。”